立竿見影。他一猶豫,節奏亂了,出了一張臭牌。他氣瘋了,把滑鼠往桌上一丟,衝著我:“你給我滾!”
沒錯,我早滾了。
2000年11月20日:負責接送Kfar…Darom村孩子們的一輛校車被炸。兩人身亡,九人受傷,其中有五個小學生。
黎巴嫩和敘利亞之間的關係惡化。抓了很多人。我說很多,已是成百上千。黎巴嫩和敘利亞各自的境內都在高壓之下,我們好幾個聯絡員變得束手無策。急需找到解決辦法,並且取消我過於頻繁的往來穿梭。即便是那些最老實的黎巴嫩人,也開始對敘利亞人的佔領進行反擊。以色列人已經撤軍,他們不再有被人視為“親猶”叛徒的危險。可是一年的時間,不可能抹掉人們二十五年來所承受的恐怖,還有無所不在的告密。
敘利亞人得到訊息了,正在尋找明確的某個目標?或者不過是杯弓蛇影,僅僅是某些勤勉的官員的額外工作?我不清楚,也等不及事態平息。我動身了,去儘快把那邊的工作做個了斷。
抵達貝魯特機場之後,我上了一輛出租,直奔市裡的商業區,然後搭乘公共汽車去了另一個坐落在小山崗上的居民區。一個聯絡員接到我,給我說了說最新的情況,然後把我送上去城郊的汽車。在那邊,另一個接頭人把我帶上他的破卡車。我們一起橫穿黎巴嫩,過了邊境線,在到達“工作點”之前又跑了六百多公里。這是我第二次深入這個國家的內地。我有一種警覺,更準確的說,是一種預感。
司機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五個孩子的父親。我對他所知甚少。可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焦慮總纏著我。內心裡有個微弱的聲音一直在說:“看啊,看看,好好看看!你什麼也沒看見嗎?你應該能看到的,在視線之外還有些東西,你應該能察覺的,在感覺之外還有些感覺!”我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耳朵,心,胃,還有一切能夠開動起來的器官我都全力以赴了,還是什麼也沒看到,我很惱火。
“你家裡有人知道你來接我了嗎?”
“沒有,不過我父親有點多疑。他不讓我開自己家的卡車來,所以只好借了一個朋友的車。”
毫無疑問,這就是我要找的原因。
“你在第一個公共汽車站停下,我自己接著走。”
“你瘋了?坐公共汽車,你得花上兩天時間,而且至少倒六次車。”
“這無關緊要。按我說的做,然後你直接回家。”
他服從了,把我放到車站幾百米開外的地方,自己開車走了。還比較運氣,只等了四十來分鐘,車就來了。在第一個關卡,我看到那個接頭人已經被捕。訊息很快就在車上這些等著重新開拔的旅客中間傳開了。他們互相打聽,還向路過計程車兵打聽,這個男人是什麼人。我從這些傳言裡得知,是他一個表兄告發了他。在告密成風的環境下,親戚也會互相舉報。在這個美妙的國家,生活就是這個樣子。
坐著公共汽車,我順利過了關。可惜他們還瘋得不夠徹底,到下一個關卡,所有的旅客都被攔了下來。我們就這麼困在一個上不著村下不著店的地方,更倒黴的是,一幫當兵的剛剛趕來這裡解救他們毫無經驗的長官,有幾十個人他們的做法表示抗議,把這長官給圍住了。
旅客被粗步分成兩撥,像我這樣持歐洲護照的人很快就被檢查完了。接下來就複雜了。由於場面失控,審訊無法進行——這我沒什麼好抱怨的——,也無法核實身份——這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軍官對此所作的反應和所有無能之輩如出一轍,也就是大發淫威。為了鎮住大家,他下令狠揍一部分人,再關上一部分人。
我被列入了被關的那一部分,這真是從未有過的事。我因此逃過了一頓打。至少暫時如此。第二天,他們宣佈,我們將被送到最近的一座城市去,一百公里之外,好進一步審問和查證身份。我使勁地琢磨:這麼長的路程,這麼糟糕的路況,我還是有可能幹點什麼的。他們肯定會睡覺。如果我跳車,他們可能會開槍。問題是去哪裡,怎麼去?去既定目標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去路已經被布控。橫穿曠野可能需要半個月以上,何況我沒有食物,也沒有錢和證件,更別說接應的人了。
根據這個城市駐防有重要的兵營來看,它可能和中心資料庫是聯網的。雖然計劃被打亂了,但也許讓他們把我帶過去更好。我不太瞭解這一片的情況,不過如果我想完成任務的話,這個行動方案看起來還是可行的。記得有人說過,要敢於隨機應變……幹我們這行,這絕對是個最難以決定的決定:見機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