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2 / 4)

小說:我的帝王生涯 作者:童舟

不可測的黑暗之中。我擊欄長嘆,似乎看見鸝鳴閣上蒸騰起一片不祥的刺眼的紅光。你們到底想把蕙妃怎麼樣。

陛下冤煞奴婢了。我與蕙妃井水不犯河水,能把她怎麼樣呢?菡妃伶牙俐齒地擋住我的直言詰問,紅絲袖朝煙霞堂方向甩了甩,她說,奴婢擔當不起,這話陛下應該去問王后娘娘才是。我想既然連菡、堇姐妹也知道了鸝鳴閣的訊息,彭氏肯定早已知道。果然第二天彭氏就來清修堂恭賀蕙妃孕胎,她的強充笑容和悻悻語氣讓我深感痛心,我懶得向她作任何表白,只冷冷說了一句,既然萬爪撓心,何不回煙霞堂痛哭一場?彭氏怔然片刻,嘴角復又露出一絲曖昧的笑意,她說,皇上小覷我了,我身為一國之後,怎會與一個側妃爭強鬥勝?三宮六院中唯蕙妃先得龍胎,看來惠妃真的福分非淺,我做姐姐的需好好照顧這位好妹妹了。

孕期的蕙妃猶如驚弓之鳥,她對宮女送來的每一份食物都有戒備,懷疑宮廚與后妃們沆瀣一氣,投毒於粟米甜品之中,每一份食物必經宮女品嚐過後才肯下箸入口。孕期的蕙妃花容美貌被一層層洗滌褪盡,氣色憔悴,蛾眉秀目之間凝結著一分幽怨,幾分蒼涼。我每次到鸝鳴閣去與蕙妃面晤,看見的是一個單薄的紙人隨風飄蕩的景象,這很奇怪。我看見可憐的蕙妃隨風飄蕩,但我卻無法遮擋鸝鳴閣上的八面來風。蕙妃告訴我她把彭王后送來的食物悉數餵了狸貓,彭王后也知道此事,但她仍然每天差人送來各種花樣的食物,遇及風雨天也不間斷。我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蕙妃說著眼圈又紅了,她知道我不會吃,為什麼還要天天送來?一碗又一碗,一碟又一碟的,難道她指望會打動我的枯石心腸嗎?我看見那隻狸貓伏在花欄上打盹,並沒有絲毫中了蠱毒的跡象。婦人們的想法往往是千奇百怪撲朔迷離的,我無法排遣蕙妃錙銖必究的受害妄想,也無法猜透彭氏玩的是什麼伎倆。至於我只是一個被捲進脂粉漩渦的帝王。我在三宮六院間來去匆匆,龍冠金履濺上些許紅粉香水,也會濺上汙水濁漬,一切都很自然。

這年春天燮國南部的鄉村田野遍遭蝗災。蝗害像一場黑色風暴瀰漫了南部的天空,幾個晝夜內啄光了田園的每一根青苗。農人們面對災後的田園大放悲聲,詛咒上蒼在青黃不接之際又降災禍,他們在田陌裡搜尋死去的蝗蟲,埋怨人餓著肚腹蟲子卻因飽脹而死。憤怒而絕望的農人們在穀場上堆起一座座死蝗蟲的小山,點火焚燒。據說蝗蟲之火一直燃燒了兩天兩夜,那股腥臭的焦煙一直傳至百里之外的鄰國城鎮。宮中朝臣們談蝗色變,深恐南部顆粒不收的災情會導致秋後全國的饑饉和民心的動亂。在例行的朝覲中我滿耳聽到的是蝗、蝗、蝗,及至後來我渾身刺癢,似乎覺得滿天蝗蟲飛進了繁心殿。我在金鑾龍椅上坐立不安,打斷了丞相馮敖喋喋不休的奏言,不要再說蝗蟲了。我說,群臣們能否議議旁的朝政大事?說什麼都行,只要別說蝗蟲。馮敖一時語塞,黯然退下。禮部尚書顏子卿義趨前遞來一紙奏疏,他說,培縣縣令張愷在蝗災中以身殉民,請陛下詔令嘉獎張愷家眷,以昭揚為父母官者的美德節操。我問,張愷如何以身殉民?是被蝗蟲咬死的嗎?顏子卿興意盎然地稟告道,張縣令不是被蝗蟲咬死,而是吞食大量蝗蟲而死,張縣令那天親領一班縣吏去農田中撲蟲救苗,因撲救無效而致迷狂,捉到的蝗蟲悉數嚥進了肚腹,在場百姓都被此舉感動,涕泗交加。我聽罷顏子卿的一番陳述,欲笑不能,只得含糊應允,我說,蝗蟲吞食青苗,縣令吞食蝗蟲,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可把我給弄糊塗了。我真的糊塗了,培縣縣令大啖蝗蟲的舉動既荒唐又悲壯,不知作為一種美德節操來彰揚是否適宜,我在臨朝聽政的時候經常處於如此尷尬的局面,結果只好答非所問。你們誰見過雜耍班的走索嗎?我突然向馮、顏二臣提出這個問題。他們明顯是猝不及防,猜不透我的用意,正在張口結舌之際,猛聽見繁心殿外一陣騷動,守殿的錦衣侍兵紛紛跑到殿外。原來侍兵們擒住了一個私闖王宮禁苑的人。我清晰地聽見那個人粗啞而激越的南部口音。

滾開,讓我去見燮王。

那天我懷著一分好奇心將闖入者傳到殿前。侍兵們押來的是一個四十開外衣衫襤褸農夫打扮的漢子。那個漢子臉色焦黃,神情疲憊,但一雙鷹目中閃爍著凜然大氣的光芒,我注意到他衣衫上被鞭棍拷打的條狀痕跡,裸露的腳趾間還殘存著夾刑帶來的淤血。你是誰,膽敢私闖王宮朝殿?

農夫李義芝,冒死前來為民請命。請求皇上開恩,免去蟲災地區百姓的青苗稅、人丁稅、灌溉稅。

百姓耕田納稅,天經地義,為何要給你們免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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