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
異史氏曰:“輕薄之詞,多出於士類,此君子所悼惜也。餘嘗冒不韙之名,言冤則已迂,然未嘗不刻苦自勵,以勉附於君子之林,而禍福之說不與焉。若馮生者,一言之微,幾至殺身,苟非室有仙人,亦何能解脫囹圄,以再生於當世耶?可懼哉?”
白蓮教
白蓮教某者,山西人,大約徐鴻儒之徒。左道惑眾,墮其術者甚眾。一日將他往,堂中置一盆,又一盆覆之,囑門人坐守,戒勿啟視。去後門人啟之,見盆貯清水,水上編草為舟,帆檣具焉。異而撥以指,隨手傾側;急扶如故,仍覆之。俄而師來,怒責曰:“何違吾命?”門人立白其無。師曰:“適海中舟覆,何得欺我?”又一夕,燒巨燭於堂上,戒恪守,勿以風滅。漏二滴,師不至,儽然而殆,就床暫寐,及醒燭已竟滅,急起爇之。既而師入,又責之。門人曰:“我固不曾睡,燭何得息?”師怒曰:“適使我暗行十餘里,尚復云云耶?”門人大駭。奇行種種,不可勝書。
後有愛妾與門人通,覺之隱而不言。遣門人飼豕,門人入圈,立地化為豕,某即呼屠人殺之,貨其肉,人無知者。門人父以子不歸,過問之,辭以久弗至。門人家各處探訪,杳無訊息。有同師者隱知其事,洩諸門人之父,父告之邑宰。宰恐其遁,不敢捕治,詳請官兵千人圍其第,妻子皆就執。閉置樊籠,將以解都。途經太行山,山中出一巨人,高與樹等,目如盎,口如盆,牙長尺許。兵士愕立不敢行。某曰:“此妖也,吾妻可以卻之。”甲士脫妻縛,妻荷戈往,巨人怒,吸吞之,眾愈駭。某曰:“既殺吾妻,是須吾子。”復出其子,巨人又吞之。眾相覷,莫知所為。某泣且怒曰:“既殺吾妻,又殺吾子,情何以甘!非某自往不可也。”眾果出諸籠,授之刃而遣之。巨人盛氣而逆。格鬥移時,巨人抓攫入口,伸頸嚥下,從容竟去。
雙燈
魏運旺,益都盆泉人,故世族大家也。後式微不能供讀。年二十餘廢學,就嶽業酤。一夕獨臥酒樓上,忽聞樓下踏蹴聲,驚起悚聽。聲漸近,循梯而上,步步繁響。無何,雙婢挑燈,已至榻下。後一年少書生,導一女郎,近榻微笑。魏大愕怪。轉知為狐,毛髮森豎,俯首不敢睨。書生笑曰:“君勿見猜。舍妹與有前因,便合奉事。”魏視書生,錦貂炫目,自慚形穢,不知所對。書生率婢,遺燈竟去。魏細視女郎,楚楚若仙,心甚悅之。然慚怍不能作遊語。女顧笑曰:“君非抱本頭者,何作措大氣?”遽近枕蓆,暖手於懷。魏始為之破顏,捋褲相嘲,遂與狎暱。曉鍾未發,雙鬟即來引去。復訂夜約。至晚女果至,笑曰:“痴郎何福,不費一錢,得如此佳婦,夜夜自投到也。”魏喜無人,置酒與飲,賭藏枚,女子十有九贏。乃笑曰:“不知妾握枚子,君自猜之,中則勝,否則負。若使妾猜,君當無贏時。”遂如其言,通夕為樂。既而將寢,曰:“昨宵衾褥澀冷,令人不可耐。”遂喚婢袱被來,展布榻間,綺縠香軟。頃之,緩帶交偎,口脂濃射,真不數漢家溫柔鄉也。自此,遂以為常。
後半年魏歸家,適月夜與妻話窗間,忽見女郎華妝坐牆頭,以手相招。魏近就之,女援之,逾垣而出,把手而告曰:“今與君別矣。請送我數武,以表半載綢繆之意。”魏驚叩其故,女曰:“姻緣自有定數,何待說也。”語次,至村外,前婢挑雙燈以待,竟赴南山,登高處,乃辭魏言別。留之不得,遂去。魏佇立彷徨,遙見雙燈明滅,漸遠不可睹,怏怏而反。是夜山頭燈火,村人悉望見之。
捉鬼射狐
李公著明,睢寧令襟卓先生公子也,為人豪爽無餒怯,為新城王季良內弟。季良家多樓閣,往往見怪異。公常暑月寄宿,愛閣上晚涼。或告之異,公笑不聽,固命設榻,主人如言。囑僕輩伴公宿,公辭曰:“生平不解怖。”主人乃使炷香於爐,請衽何趾,始息燭覆扉而去。公就枕移時,於月色中見幾上茗碗,傾側旋轉,不墜亦不休。公咄之,鏗然立止。又若有人拔香炷,炫搖空際,縱橫作花縷。公起叱曰:“何物鬼魅敢爾!”裸裼下榻,欲就捉之。以足覓床下,僅得一履,不暇冥搜,赤足撾搖處,炷頓插爐,竟寂無兆。公俯身遍摸暗陬,忽一物騰擊頰上,覺似履狀,索之,亦殊不得。乃啟覆下樓,呼從人爇火燭之,空無一物,乃復就寢。既明,使數人搜履,翻席倒榻,不知所在。主人為公易履。越日偶一仰首,見一履夾塞椽間,挑撥而下,則公履也。
公益都人,僑居於淄川孫氏第。第綦闊,皆置閒曠,公僅居其半。南院臨高閣,止隔一堵,時見閣扉自啟閉,公亦不置念。偶與家人話於庭,閣開門,忽有一小人面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