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處置?”覺民帶點教訓意味地說。
覺新吃驚地瞪了淑華一眼,又看了看覺民。琴聽見覺民的話暗暗地點頭。淑華和芸都不大明白覺民的意思。不過芸也沒有工夫思索別的事情,她的腦子裡已經裝滿了憂愁。
“如果枚表弟病醫不好,那麼周家就從此完結了。看大舅以後還有什麼把戲!虧他活了幾十歲,就這樣糊塗!”淑華越想越氣,覺得不罵幾句,心裡便不痛快。“三妹!”覺新痛苦地叫了一聲。他瞪了淑華一眼,又偷偷看芸。芸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埋著頭用手帕揩眼睛。他便掉回眼光對淑華說:“你少亂說。周家不會完結,表弟妹有喜了。”
“表弟妹有喜了?那才可憐嘞!不論生兒生女,我看,大舅也會照他待蕙表姐、枚表弟那個樣子待他(她)的!”淑華氣憤不堪地辯駁道。
這些話說得太過分了。覺新受不住就賭氣地說:“聽你的口氣,好象你要把大舅打倒才甘心!”他說了又把眼睛掉去看芸,他擔心淑華的話會傷害芸的感情。
淑華噗嗤一笑,並不回答他。琴也微笑了。琴輕輕地喚了一聲:“三表妹,對淑華動動嘴,做了一個姿勢。淑華點點頭,便走到寫字檯前,身子靠著寫字檯的一頭,溫和地望著覺新,先喚了一聲:“大哥。”覺新驚訝地掉過眼睛看她。她接下去說:“我有一件事情跟你商量。我想下半年進學堂讀書。”
“你要進學堂讀書?”覺新睜大眼睛驚愕地問道。
“是的,我已經打定主意了,我就進琴姐讀過的‘一女師’。琴姐肯給我幫忙,我不愁考不起,”淑華興奮地答道。她以為她的哥哥不會阻撓她的決心。
覺新略略埋下眼光,思索了一下,但是他的心很亂,他想不出什麼來。他沉吟地說:“我看三爸他們一定不答應。”他不表示他自己的意見。
彷彿一股風吹來一兩片陰雲罩在淑華的臉上。她呆了一下。但是她的嘴邊立刻又浮出笑容。這是哂笑。她帶了一點輕蔑地說:“讓他們去說閒話。我不怕!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何必要管他們答應不答應!”
“不過三爸是家長,你是他的侄女,”覺新沉吟地說。他還在思索,但是依舊想不出什麼來。
淑華有點動氣了。她爭辯地說:“不錯,他是家長,家裡頭許多古怪事情,你說他管到了哪一件?壞事情他管不了,好事情他就要來管。只有你才怕他!我是不怕的。我一定要進學堂讀書。你不答應,還有二哥給我幫忙!”她說完賭氣一衝,就走回到原先的椅子上坐下了。
覺新好象受到了一個意外的打擊,他的臉色變得慘白了。他低下頭不再做聲。覺民慢慢地走到他身邊,正要對他說話,他突然抬起頭來,訴苦地對淑華說:“三妹,你何必生氣。我並沒有說不準你進學堂。無論什麼事總該慢慢商量,慢慢想法。你曉得,對你們的事情,我總是盡力幫忙的。我一心只為著你們好……”
門簾一動,一個女孩的聲音從外面飄進:“太太來了。”綺霞打起門簾,周氏的肥短的身子一搖一晃地走進房來。覺新立刻閉了嘴。房裡的人全站了起來。
“你們在爭些什麼?”周氏帶笑問道。她又對覺新說:“明軒,你才回來?你枚表弟的病怎樣了?”她的眉毛聚攏起來,把臉上的淡淡的笑容驅走了。
覺新把寫字檯前的活動椅讓給周氏。他等周氏坐上,便把枚少爺的病情詳細地告訴了她,又把王雲伯上轎時低聲囑咐的話也說了。
周氏靜靜地聽著,她臉上的暗雲不住地增加,人看得見焦慮憤慨在扭歪她的胖臉。她等到覺新把話說完,才大聲嘆一口氣,帶點怨憤地說:“這也是命。想不到在哥會這樣糊塗!我原說過枚娃子有病應該找醫生看。他總是不肯聽別人的話。他只要稍微明白一點,又何至於鬧出這些事情。枚娃子也很可憐。”
“大姑媽的話不錯。大伯伯也太狠心。我倒覺得枚弟妹可憐,她以後怎麼過日子?”芸同情地說,她的眼圈又紅了。
淑華得到覺新的那幾句答話,她的惱怒也早消散了。這時她聽見芸的話,便帶笑地誇獎道:“芸表姐,你也太好了。人家跟你作對,人還憐恤人家。我就不是這樣的人。”
芸搖搖頭說:“三表妹,你沒有聽見大表哥剛才怎樣說。枚弟妹說的倒是真話。她也是個苦命人。我的處境究竟好多了。那一點小小的恩怨,還記掛它做什麼?”她帶著微笑問周氏:“大姑媽,你說我說得不對不對?”
“不錯,到底是芸姑娘厚道,”周氏點頭答道。她又對淑華說:“三女,你也該向你芸表姐學一學。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