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無法呼吸。太守把鼻子壓在狐狸毛上深深吸一口氣,想來狐狸行藏古怪,也是那天到了洞裡以後的事。
當時他雖然感到狐狸身上另有一道仙氣,也只道是它的仙家朋友知道它的喜事,所以特意前來道喜而已。可如今想來,卻不尋常。若只是朋友前來看望,怎麼狐狸會連喜服也不要了,奔出來便撲進自己懷內?
太守思慮及此,忽地目光一沉,貼著狐狸耳廓,沉聲便詢問道:「照六,你可是教誰欺負了?」
「誰!誰有哪個本事欺負小爺?」狐狸聽了這一聲,剎時便從地上彈跳起來。瞧它渾身棕毛倒豎,指爪繃緊,利齒外翻的樣子,倒也不像是個好欺負的主兒。
「真個沒有?」然而太守臉上的疑慮卻未曾消減,指節一下一下的收緊下來,提著狐狸前腿卻是不肯鬆開。「那麼迎親那天你怎麼哭著跑到我身邊來?」
「哭、哭?小爺哪有!你可別妄造謠言,那些是水、是水啊!」狐狸眼珠子一溜,心裡也是困惑。怎麼好死不死的,那天不問,今天才細細追究起來?
它本是畜生,哪裡知道官府辦案,素來都是外弛內張。不讓他注意到還好,一旦被他發現了,定必抽絲剝繭、死咬不放,一天不給他個明白,只怕會教你一天不得安生。
當下只見官老爺眼睛一眯,盯著狐狸,手上只怕還差著一塊驚堂木來:「水?若只是水,那怎麼教你赤身露體,連衣服也不要就在野地狂奔?」
「小爺!小爺……」說到「赤身露體」這一宗,狐狸確實是寃。你瞧它平常頂著一身皮毛,在家中行走也是相安無事,不穿衣服,就更是理所當然。只是這下子狐狸心裡有鬼,教太守一問,難免就結巴了。
太守到底是蕭桂之弟,何其精明,一瞧見狐狸這般吞吐模樣,不免疑心驟起,壓在它脖子上的手便更是層層施力。狐狸教他嚇得不輕,嘴巴一張,迫著便坦白道:「是、是我師兄來看我!」
「師兄?」
「不就是泰山的狐狸王二嗎?那天它嚷著把喜酒忘在泰山忘記取了,硬要把小爺帶回去一起喝。小爺一時情急,便變化原型遁了,豈料卻把衣服忘在後頭……」狐狸張嘴,話裡半透著真,半滲著假。
太守聽後沉思一番,也就點點頭回一句:「這不就是被欺負了?說來照六怎麼怕跟它回去一趟,它既你師兄,自能日行千里,快去快回的?」
「……小爺、小爺怕你要等。」它那本是謊話,可聽了太守諒解之詞,心裡卻也難受。走?走了便回不來了。狐狸忍住一句話在心裡沒說,扭頭看向太守,卻聽得他嘎嘎笑出聲來。「笑?笑甚麼的你!」
「沒,沒。」太守雙臂圈住狐狸,倒比方才更親密了。「改天我、你和狐大他們一起出門去遊玩吧?」
「玩?」狐狸怪叫一聲,眼睛微微往後一瞄。不覺在心中暗道,玉石妒忌起來,原來也是挺可怕的。
三十七 輕舟泛
太守向來說到做到,可這一個「玩」字,倒是耽擱了好一段時日才能實行。到成行之時,已近三年後的暮春了。然而即使如是,亦不能輕易怪太守失信,實在是家裡人口一多,難免便會被諸事絆住腳來。
蕭桂那一關在此暫且別過不說,單說孩子們的事兒,便夠讓人煩憂。太守那邊廂才裝好馬鞍,那邊廂老三竟出起痘來。且別說痘症兇險,一日內病勢屢變,老三一個女孩兒臉上若落下了痘痕,將來還有甚麼指望?由是蕭家上下數十口,無不日日擔驚受怕,便是狐狸自己,臉上一片陰霾亦是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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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老三熬活了,轉過頭來,卻是老四惹了事端。好好的騎著小馬駒學騎不好,偏生長了炫耀之心,拿穩鞭繩便想要在馬背上站起來演些花招,豈料一個馬步不穩,撲通一聲便從馬上摔了下來。那一摔可厲害著,還是老太太又哭又叫的守在床邊三天,老四才又幽幽轉醒過來。
這些還是大的,若是挑出其中的小阻滯來說,便更是層出不窮。不是這天誰扭到腿,便是那天誰長了針眼,總之拖著拖著,到老六、老七都會自己走了,一家子才能安安穩穩的坐到馬車上來。
這天還是依照老規矩,由太守來鞭策馬匹,而狐狸則在車廂內殿後。二、三、四、五、六、七們,則好好陪在狐狸身邊,單挑了一個老大出來與太守並肩而坐,學一點其父雲遊四方時習得的控馬術來。車輪子轉得飛快,他們一家子未嘗如此出遊,是以車廂內外無不是一片鬧哄哄的。一時是老四從車簾子後鑽出來要和老大一起學駕車,一時是老六、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