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已的“清貴之家”。她的具有傳統思想的官僚父親,為“聊解膝下荒涼之嘆”,把這個獨生女兒當作一個男孩子來撫養,從小便教她頌讀詩書經文,愛之如“掌上明珠”。詩書的滋養與父愛的滋潤,使這個本來就智力超凡的小女孩變得越發伶牙俐齒、能言善辯,史書詩詞、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她有著一段比較嬌慣的、不受拘束的童年生活,受到了較好的家庭文化的薰陶。但是,由於母親的早喪,再加上先天的體質纖弱,使她在童年生活中,就遭遇了人生中最沉重的“悲傷”的擊打。她童年享受的愛的“營養成分並不科學合理”。
真是世事難料,這個清貴的官僚家庭,只給黛玉的終身留下了一個空洞而溫暖的回憶,還沒有對她進行更全面的教育,也沒有把那一時代給女人所規定的一切,帶給她以漸進體驗的機會,就讓她向世俗社會邁出了第一步。為了“減輕父親的內顧之憂”,她來到了正是“花柳繁華”的榮國府。
然而,命運彷彿仍在惡意地戲弄著她。不久,她的父親又死去了。當她回家料理完喪事,再回到榮國府時,她已經不是來此做客的巡鹽御史林如海林老爺的小姐,而實際上已經是一個因無家可歸,前來投靠親戚的孤兒了。失去雙親的悲傷,無家可歸的悲傷,纏繞著這個才智很高卻心智不全的小女孩,這種沉痛且持續的悲傷內化為她的一種驅之不散的憂鬱的心情。憂鬱易引發悲傷,而悲傷又加重了憂鬱。於是,她害上了無藥可醫的憂鬱症。大觀園裡的繁華熱鬧,別人生活的笑語溫情,乃至自然界的花開花落、柳長絮飛、秋風細雨等等,無一不成為她悲傷情緒反應的誘因。整個世界在她的面前,彷彿都不過是製造眼淚與憂愁的材料,其他一無所用。
同時,我們還要看到,童年的生活孕育了黛玉骨子裡的自尊,而榮國府裡孤苦伶仃、寄人籬下的黛玉又時時感到自卑。似乎在這個少女的身上,有著太多的敏感和自尊,讓人覺得她的氣量是如此的狹小。這一切,都源於在她的內心深處,有一個解不開的隱痛,那就是由失去親人而帶來的寄人籬下的命運。她不安於這種命運,但又無力擺脫這種命運。這種矛盾,經常扭曲著她的心理,左右著她的情感,形成自尊而又自卑的矛盾心態,從此內心永遠不能平靜,並且招惹著在許多人看來是不必要的煩惱和痛苦。她多疑地注視著周圍,唯恐有人對她懷有歧視和輕蔑。周瑞家的送來了兩枝宮花,她首先注意的不是它的“維妙新巧”,而是是否是“別人不挑剩下的”。元春歸省時,大家賦詩行樂,她本可以隨著眾人做一番歌頌,她卻一心想著“大展奇才,好將眾人壓倒”,後因不能“違諭多做”,便“胡亂做一首五言律應命”。賈母為薛寶釵慶祝生辰,她心裡感到不快,這原是不宜流於言表的,但她偏偏露出“不忿之意”。史湘雲說她像戲臺上的小旦,眾人都覺得如此,她本來也是可以一笑了之的,她卻敏感地覺得,這樣的拿她和“戲子”相比,是一種帶有輕蔑意味的“取笑”,因此大為不滿,禁不住怒形於色。她去敲怡紅院的門,晴雯誤以為是丫頭,便拒絕開門。這純粹是個誤會,竟然嚴重地挫傷了她的自尊心。她的心裡立刻就產生了 “如今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現在他家依棲,如今認真慪氣,也覺沒趣”的感覺。那一夜,她“倚著床欄杆,兩手抱著膝,眼睛含著淚,好似木雕泥塑一般,直坐到二更多天,方才睡了”。第二天,她看見落花滿地,便觸景生情,創作出了那篇有名的《葬花詞》。她以落花自況,血淚作墨,如泣如訴,抒發了自己的哀愁和悲憤。
從林黛玉來認識性格與情緒的關係(2)
由此,我們不難發現,失去親人,進而完全失去了家庭是黛玉悲傷情緒的誘因。黛玉童稚的心靈在失去至親的打擊下,無法正確及時地發洩、排解悲傷的情緒,導致了憂鬱的心情;憂鬱的心情進一步“擴充套件”,與童年書香門第的滋育相交匯,由此形成了既自尊而又自卑的矛盾心態;這種矛盾的心態讓她凡事過於敏感,也就必然進一步導致她為人處事失當失序,讓人覺得她是一個“小性兒”、“行動愛惱人”、“孤高自許,目無下塵”的人,從而表現出了多愁善感、孤傲尖刻的性格特徵。
從林黛玉性格特徵的形成過程可以看到,情緒是一個核心,此核心的外圍是心情。心情是比情緒更為持久的情感狀態。情緒是當下立即的反應,心情則會維持一段時間,比如半天或一天。憂傷、興奮、快樂、恐懼諸如此類的感覺,可以是一件事引發的情緒反應,也可以是一個階段的心情狀態。心情的外圍則是心態。一個人被某種情緒強烈刺激,或長期為某種心情所影響,就會形成一種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