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說:“剛才是嚇的。”
我說:“你別多想啦,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於小齊說:“路小路,這是你第三次因為我捱打了。”我說不是,前兩次都是捱打,這次是對打,我沒吃什麼大虧,至少沒有在王寶身上吃虧。我早晚還要去找他。於小齊說:“你還是不要去找他了,都忘記這個事情吧。”說完又哭。
我安慰她說:“小齊,你馬上就要去上海了,這些事情都過去了。你去了上海就什麼事都不用去想了,學會了卡通就可以掙很多錢,我都比不了你,你看,我就是一個工人,一個月掙一百五十塊,你呢,一個月掙三千,你就什麼事都不用去想,掙那麼多錢多有面子啊。掙很多錢,就沒有人敢欺負你了。”我結結巴巴地說了半天,覺得很悲傷,就不說了。
她用手背在臉上胡亂抹了幾下,伸到到我襯衫口袋裡掏香菸。我們蹲在樹蔭裡,我忽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沒了,可能是餓的,但又並不覺得餓。還是這個夏天,景物和光線依然如故,我卻有陌生感,好像我閉了太久的眼睛,忽然睜開時看到的世界。
於小齊抽著煙,把王寶的事情告訴我,講得也很簡單:初三畢業那年,她沒考上任何學校,也不想去招工,就只能晃著。王寶和她是一個學校的,比她高一屆,以前就認識,還在一個興趣小組玩過。畢業以後她又遇到了王寶,就跟他談戀愛了。後來發現這個人品行有問題,他同時談著好幾個女人,於小齊就跟他分手了。
她沒說到上床的事情,我也沒問,不知道怎麼問。
講完這些,她說:“你可別告訴我爸爸。”
我說:“知道。”
她又補充說:“你以後也永遠不要再問我這件事。”
我說:“好的。”我心想,你最好也永遠不要問,王寶曾經對我說過些什麼。
永遠。
說起來我年輕的時候用過很多極端的詞,永遠啦,到死為止啦,這些詞都沒什麼分量,說出來純粹是為了給自己壯膽。可是在九一年的那個中午,於小齊說,永遠不要再問這件事,我就知道,自己真的要永遠去守住一個秘密。可惜這個秘密既不是為了她,也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那個婊子養的王寶。
有些事情是永遠也對質不出真相了。我十六歲聽到的那些故事,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對質,就會像###一樣無聊。謊言,或者是無恥的真話,這沒什麼區別,最好的辦法是在這些人臉上砍一刀,他就知道什麼是牛逼了。
我對自己說,這事沒完。
智障者不能自拔(1)
那天,從波頓商場出來,我們在街上各吃了一碗餛飩,餛飩端上來,於小齊就勻了一半給我,說:“我吃不了這麼多。”賣餛飩的大娘對我說:“看人家小姑娘對你多好。”我一開心,把餛飩吃了個精光,連湯都喝了。賣餛飩的大娘說:“喝吧喝吧,我的餛飩湯裡沒有味精的。”等我們吃完了,於小齊搶著付賬,我假裝在口袋裡掏錢,褲兜裡滾出兩個鋼鏰。賣餛飩的大娘說:“別裝啦,一看你就是個白吃的。”我說:“喂,阿姨,你這麼說話太過分啦,笑我窮啊?”賣餛飩的大娘說:“窮點怕什麼?以後掙了錢,你請她吃海鮮。”於小齊說:“阿姨,你真會說話。”
後來我騎上腳踏車,帶著她上路。我問她:“怎麼沒見過你騎車啊?”於小齊說:“剛放暑假我的腳踏車就被人偷了,我媽不給我買新車,怕我騎著車子出去野。我自己有點私房錢也要攢著,等我從上海回來了再說吧。現在就靠走著,搭公共汽車。”我說:“這個簡單,明天我去給你搞一輛。”於小齊說:“怎麼搞啊?你不會是個偷車賊吧?”我發現自己說漏了嘴,趕緊說:“我去舊車市場給你弄一輛。”其實舊車市場大部分也是贓車,跟偷來的沒什麼區別,反而還要給小偷付勞務費,還不如直接去偷呢。後來我又想,生平第一次給女孩送禮物,居然送一輛偷來的車,這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我問她:“咱們去哪兒?我送你回家?”
“去你家吧,我還從來沒去過報春新村呢。楊一在不在?找他玩去。”
“不知道,大概去補課了。”
“他們重點中學好辛苦。”
“考上大學,辛苦一點也值得,要是考不上就等死吧。”
“考不上就沒前途了,嗯。”
我故意加快速度,騎著車子在大街上飛馳,她坐在我後面,用手攬住我的腰。這就對了。此時我又放慢車速,好讓自己有更多的時間享受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