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快。” 於小齊說:“是挺涼快的。” 楊一忽然大喊:“操!我要去考警校!我要把你們這群流氓全都抓起來!”於小齊快樂地笑了起來:“那你再騎快點。”
真奇怪,那條公路從來就沒這麼空過,我印象中都是外地卡車輪番呼嘯而過,捲起暴雪一樣的塵土,喇叭叫得像捱了燙的貓。可能是因為天氣太熱了,那天沒有車,從河邊到紅梅新村,五分鐘的路程裡空無一人。所有的一切彷彿都是為了讓我們盡情地狂飆。
我注意到於小齊也穿著一件紅色T衫,T衫上有一個男人的頭像,抿著嘴,昂著頭,傲然注視著天空。當時我不知道這是格瓦拉的頭像,這種T衫流行起來是很久以後的事情,我還以為那是個好萊塢明星。於小齊的側臉很好看,鼻子微微地翹著,嘴唇上的血色很淡。陽光使周圍的景物泛著刺目的白光。
我問於小齊:“你衣服上印的是誰啊?”她說:“你連格瓦拉都不知道?他是古巴的革命領袖,卡斯特羅的親密戰友。”古巴我知道,地理課的時候在地圖上見過,那地方離美國很近。我以前的地理老師經常說,在古巴架起導彈可以把美國轟平了。那老師有點變態,老是教我們架著導彈轟什麼地方。
於小齊問我:“你覺得這件衣服怎麼樣?”
“好看,”我說,“這個格瓦拉一臉牛逼。”
“還是你識貨,這衣服是曾園送給我的,香港貨。”
到了紅梅新村,那是郊區的一個小新村,十來棟房子,往前是農機廠,往後是好大一片的倉庫,不遠處是運河,所謂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房子都很舊,紅磚砌出來的,外牆也沒粉刷。新村入口處有個小竹棚,裡面果然是一間煙雜店。
我們很快喝完了三罐冰鎮可樂。於小齊問我們還要喝嗎,我點點頭,她又買了兩罐。楊一說:“能給我們買包煙嗎?我煙也被抄走了。”於小齊又從口袋裡掏出小錢包,數出一張五元的紙幣,交給楊一,說:“你自己買吧,店裡的人看見我買菸,要說閒話的。”
楊一買了一包牡丹,又饒了一盒火柴,把找錢還給於小齊。我們點上煙,姿態生硬地在新村門口吞雲吐霧。店裡的老頭打趣說:“你們哪個學校的,這麼大就學抽菸?”楊一說:“他是化工技校的,我是戴城中學的。”老頭指了指楊一受傷的額頭,說:“鬼扯,戴中是重點中學,你哪像重點中學的?”楊一滿不在乎地說:“我們學校抽菸的多了,這個傷口是我不小心撞出來的。”然後從口袋裡摸出校徽給老頭看:“瞧,我有校徽的。”老頭說:“有校徽你還不戴著?揣口袋裡幹嗎?”楊一說:“戴著校徽像個###。”老頭說:“我孫女明年也考高中,就想進戴中。”楊一說:“那挺好啊,可惜明年我都畢業了。”老頭搖頭說:“你可惜個屁啊。”
於小齊說:“我也想讀高中,考大學。讀技校真沒勁。”
楊一很矯情地說,其實讀高中也沒意思,苦得要死,每天鑽在一堆課本和參考書裡,毫無自由可言。考不上大學就是死路一條,考上了也未必就是活路,大學也分三六九等,什麼一本二本大專,檔次分得清清楚楚,即使考上一本也很難說,有人讀了歷史系,將來不是去檔案館就是去做老師,有人讀了個什麼無線電專業,其實是研究聲納和魚雷的,後半輩子都得在潛水艇裡度過,跟判了無期徒刑一樣,即使上了岸,國家也不會允許這種人隨便亂跑,因為滿腦子都是軍事秘密。楊一說:“理科現在只有計算機和醫學院最吃香,將來我們國家最缺的就是程式開發員和外科醫生。”我說:“你亂講,外面都說拿手術刀不如拿切菜刀,造原子彈不如賣茶葉蛋。”楊一說:“你以為那幫個體戶能混到天上去?都是山上下來的,沒前途的。” 。 想看書來
在河邊(7)
於小齊說:“你說了半天又繞回來了,還是讀大學好嘛。”
楊一說:“咳,混得好,都好,混不好,都不好。有什麼可爭論的呢?”
於小齊問:“楊一想考什麼大學啊?”
我說:“他要考清華的,他還要到清華去找女朋友。”
於小齊認真地說:“那很厲害啊。”
楊一有點不好意思了,訕訕地說:“其實清華沒什麼美女的,就算有美女也給那些高幹子弟霸佔了。”
我說:“那倒跟我們化工技校差不多,我們學校的美女全都給學生幹部搶走了,一人一個,學生會主席霸佔了兩個,剩下一些垃圾貨留給我們。”
於小齊說:“你這話真難聽,人家女孩怎麼成垃圾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