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智慧,又何以為長安君所賣而不自知?”
李斯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點到了樊於期的要害。他早已在成蟜身上押上了他所有的賭注,如果成蟜真的要出賣他,他活該只能死無葬身之地。
李斯見樊於期木然不語,又道:“浮丘伯的苦肉之計,中尉大人以為怎樣?”
浮丘伯的名字被說出,更是讓樊於期慌亂。浮丘伯行蹤詭秘,李斯又如何得知?李斯對他們的謀劃到底知道多少?
李斯見樊於期亂了分寸,再道:“李斯有數言,特為將軍計,將軍願聽否?”
“說。”
李斯作了個邀請的手勢,“請將軍移步。”
對於李斯的口才,樊於期早有耳聞。經他一說,能讓母雞搶著報曉,公雞嘗試下蛋。其誘惑力之強,有如海妖塞壬的歌聲,不可抵擋。你最好的辦法就是像奧德修斯那樣,用蠟塞住雙耳,乃至把自己鎖在桅杆之上,根本就不要聽。
然而樊於期還是忍不住好奇,想要嘗試一下李斯到底有多神奇。他進入門內,但見宮殿空曠,並不像有埋伏的樣子。可還有那第四道門,第五道門呢?
李斯道:“以樊夫人為餌,中尉和長安君演了一出好戲,幾乎掩盡天下耳目,卻並未能瞞過秦王。中尉大人對長安君仁至義盡,今日又因長安君之故,不惜擅闖咸陽宮,犯下彌天大罪。然而,長安君又是如何對待中尉大人,中尉大人可曾知道?”
“如何?”
李斯緊盯著樊於期,道:“敢問樊夫人何在?”
“尚在長安君府中。事成之後,樊某自會將其迎歸。”
李斯詫異道:“夫人已死,中尉難道不知?”
樊於期大怒道:“胡說。”
李斯一笑,道:“中尉將夫人託於長安君,此乃以餓狼司肉、渴馬護水也。夫人美貌絕世,長安君又正在少壯之年,淫慾正盛,夫人美色當前,長安君豈無染指之思?據李斯所聞,長安君並未恪守與中尉之約,而是一心要玷汙夫人之清白。可憐夫人,為保全名節,不令將軍蒙羞,寧投井自沉,不使長安君得逞。依李斯看來,夫人雖為自戕,殺夫人者,實長安君也。”
樊於期更怒,道:“客卿再敢胡言,休怪樊某劍下無情。”
李斯道:“中尉不信,請隨李斯前來。”
樊於期心存疑慮,不知李斯欲帶自己前往何處,自不肯行。李斯指著前面的偏殿,道:“李斯這就領中尉去見夫人。李斯若心存狡詐,中尉掌中有劍,兩步之內,便可令李斯血濺當場,中尉何慮哉?”
樊於期這才跟隨李斯,來到偏殿。偏殿之內,果然空空蕩蕩,只是在偏殿正中,安躺一人。樊於期近前一看,險些昏倒。李斯沒有騙他,真的是他那闊別已久的妻子,宓辛。樊於期跪在宓辛身前,但見宓辛面容皎好,一如生時之美麗。長日以來,樊於期沉湎在溫柔鄉中,本已漸漸讓宓辛在心中淡去。不想今日一見,雖遠隔陰陽之界,昔日的柔情蜜意,卻瞬間猛然泛起,撕心裂肺。
李斯看著瑟瑟發抖的樊於期,道:“李斯本無意擾了夫人的魂靈,只是暗為夫人抱恨不平。可憐夫人含冤未雪,臨死也未能見得中尉,還有四個孩子。李斯這才大膽起夫人於地下,當面向中尉陳情。”
李斯鼓動口舌,樊於期卻根本沒在聽。他捧著宓辛的臉,笑中有淚,道:美人,給爺再笑一個。宓辛自然沒有笑。樊於期又上去和宓辛接吻。嘴裡斷斷續續地哼哼著:歸來兮,美人……我希求你的美麗;我渴望你的身體……為何你不看著我……無論美酒與鮮果,都不能平息我的慾望;你在我的血管裡點燃慾火……我吻了你的嘴,多麼苦澀的雙唇,難道是血的滋味?……或許是死亡的滋味……歸來兮,美人,和我親嘴……
但見樊於期趴在死去的宓辛的身上,和她又說話又接吻,場面之陰森詭異,作為唯一的旁觀者,李斯胃裡不禁一陣翻騰。
面對現實吧,宓辛再也不會醒轉。她並非睡美人,能被王子的親吻喚醒。況且,即便宓辛真是睡美人,她等待的王子也將是遙遠而高傲的成蟜,卻不是和她作了十多年夫妻的樊於期。
樊於期起身,兩眼血紅,仰天狂笑道:“區區一女子而已,何為涕下?樊於期啊樊於期,你算什麼英雄?”
李斯一心要拖延時間,於是正色道:“中尉何必自責。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
樊於期一想也是,無論如何,十餘年的夫妻,宓辛之死,怎麼說也值得他幾滴熱淚。李斯又道:“李斯聞中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