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部分(2 / 4)

意思起來。難道是她自作多情,錯怪了成蟜?宓辛道:“君侯乃當世偉丈夫,妾年老氣衰,容貌粗陋,自然不在君侯眼裡。妾無益於君,望君憐而放歸家。”

“家?”成蟜大笑道:“家為何物?相夫教子,好一個賢妻良母。”他的笑裡,分明有著說不出的嘲諷。

宓辛不解地道:“妾非男兒,無意功名,相夫教子,於願足也。”

成蟜卻再也不說話。他在面前的玉案上焚起一段香,香菸飄起,成蟜俯首,吸香菸入腹中。他蒼白的面色,漸漸泛起一片潮紅。宓辛遠遠聞著,已覺香不可言,似有飄幻之感,但一想到自己的處境,卻又悲上心來,悄聲哭泣。

成蟜笑道:“婦人何其愚也。人生如寄,多憂何為?”這一笑,說不出的疲憊和厭倦。女人的敏感和細膩,讓宓辛感到,眼前的成蟜一定有著奇怪而深遠的心事。她猜不出,也不敢問。

宓辛哀求道:“妾有四子,皆尚年幼,不能一日少離。君侯雖貴,畢竟也有幼時,母子連心,君侯想必也能體察。”

成蟜忽然激動起來,道:“夫人自認卑賤,成蟜也以夫人為卑賤。以我看來,你只是一隻愚蠢的母猴,為牢籠中的富足而沾沾自喜、得意揚揚。如果你有尾巴的話,一定早翹上天了。忘卻汝之夫君!夫之於妻,又有何親?聚如萍水,散如落花。生也不相識,死已終無知。忘卻汝之四子!子之於母,亦復何親?譬如寄物瓶中,出則離矣!婦人何其愚也。世人何其愚也。”

宓辛越來越困惑。她簡直不清楚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成蟜。如此無情無義、滅絕天性的話,他怎麼能夠說得出口?他定然是瘋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成蟜向宓辛走來,宓辛已不能逃。這少年身上有著她無法抗拒的神奇魔力。不是魅力,是魔力。兩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宓辛的面龐已能感受到成蟜那熱烈的呼吸。宓辛下意識地別過臉去,不敢與成蟜對望。成蟜卻捧起她的臉,痛苦地注視著她,道:“這般的容顏,在少時常為吾夢見。這般的容顏,或嗔或怨,終於盡在吾之眼前。請告訴我,如斯美人,為何要毀滅自身?”

宓辛生平頭一遭被一個男人如此輕薄,又羞又愧。而讓她吃驚的是,她內心深處對這樣的親近並不反感,反而有些喜歡,如果要說她害怕的話,她害怕的也是自己的美貌是否能夠承受如此近距離的觀察。她心亂得厲害,根本無法理解成蟜到底在說些什麼。

成蟜又道:“夫人可知生死之辯?”宓辛茫然地搖搖頭。成蟜接著說道:“吾聞諸楊朱,曰:生,萬物之所異也;死,萬物之所同也。生則有賢愚、貴賤,是所異也;死則有臭腐消滅,是所同也。賢愚貴賤,非所能也,臭腐消滅,亦非所能也。故生非所生,死非所死,賢非所賢,愚非所愚,貴非所貴,賤非所賤。然而萬物齊生齊死,齊賢齊愚,齊貴齊賤。十年亦死,百年亦死,仁聖亦死,兇愚亦死。生則堯舜,死則腐骨;生則桀紂,死則腐骨。腐骨一矣,孰知其異?”說完,成蟜閉目嘆息,又道:“由是言之,生而何歡?死而何懼?”

宓辛心中一痛,一個花兒般的少年,為何會如此的憂傷和悲觀?他本該一頭扎進生活的洪流之中,享受著無窮盡的榮華富貴,卻為何要浮出水面,思考這些荒誕無稽的問題?宓辛雖然年紀比成蟜大上一輪有餘,面對這樣形而上的追問,卻也是無法應答。

成蟜忽笑道:“夫人無須回答。夫人便是答案。生而何歡?有美可觀。死而何懼?無美為伴。絕世之容顏,自有神秘之永恆,非可為血肉之凡耳宣講。樊於期,何許人也,竟能據夫人而有之!竊為夫人悲也。極致之美,得之非人,必受其不祥。樊於期倘為夫人而死,也屬咎由自取,不足為憾。”宓辛聽來,似有所悟,而成蟜又繼續說道:“吾與夫人雖男女有別,實則同類。所以異於人者,非關財富,非關地位,惟美貌也。而美貌豈可長有?有而不得其用,其惡更大於本無。”

宓辛雖知成蟜所言,全為不經之談,甚至只是為了騙去她的貞潔而耍的一種手段,卻也忽然忍不住傷感起來。俗語有七年之癢之說,而她和樊於期的婚姻已經維持了十多年,不想不覺得,一想之下,還真感覺頗有些癢了起來。年華日復一日地衝刷著她用美貌構築的堤壩,目前看來,這堤壩還算堅固,然而天知道它能堅持多久,何時會轟然倒塌?於是衰老一日千里。除卻銅鏡,還有誰曾為她將逝的容顏嘆息?是樊於期,還是她的四個孩子?又或者,是眼前這位俊美而瘋癲的翩翩少年?

成蟜接下來說的話,毋寧說是給宓辛聽的,不如說他是在自言自語,“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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