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跟誰有這麼大的仇呀?”“我也不知道,誰招了我,我就跟誰玩命。你也一樣,再不拿酒來,我就,”說著兆四爺踉跟蹌蹌地撲了過去,嚇得小三子調頭就跑。
玉大爺對那五爺說:“咱哥倆把他架走吧,再喝下去要出事。”玉大爺和那五爺把兆四架出了大碗居。兆四爺口口聲聲說:“我沒醉,還沒喝夠呢,再來三個整碗。”那五爺心裡沒譜了,說:“他醉成這樣,沒法往家送呀。兆四奶奶可不是個善主。”玉大爺說:“哪能往家裡送呀,先上友賢軒,中午那清靜,讓他睡一覺。”
進了友賢軒,王掌櫃就是一愣,說:“兆四爺怎麼醉成這樣?”玉大爺說:“給您添麻煩了,晌午沒人,您多搭幾張椅子,讓他來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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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節:一、盼官房的人急壞了(15)
兆四很快就呼聲如雷了。王掌櫃沏上了一壺小葉雙燻,又濃又釅:“您二位也壓壓酒,潤潤嗓子。四爺這是怎麼回事呀?”
玉大爺嘆了口氣:“人不能跟命爭,他這個人遇事總想不開,心裡就不平。這世道就是這樣,沒法子。我和那爺都是能不爭就不爭的人,只求個‘安’字。一爺三孫中,襲爵、承差就落下了我一個,可就是我肆態,沒被髮出去。我們家的老三折騰來折騰去,把房子也給搭上了,才放了個從八品的差事,去了廣東,一到任就傻眼了,那的駐防旗人都變成了蠻子,說不到一塊。天又熱,水土不服。現在是想回來也回不來了。”
那五爺連喝了兩碗釅茶之後,接了玉大爺的話茬:“老哥說的在理,不論是駐防還是回防,我哪也不去。北京城是塊福地,盛京不行。我六叔爺跟著道光帝出關東巡,差點凍掉了耳朵。出京謀差事不是好玩的,就守著吧。四十多年不分房,也不是好受的,難呀!祖上傳下來的世職、世差都五世恩盡了。
“考個功名沒能耐,謀個差事沒來頭,尋個營生吧,又幹不了。也就什麼都不想了。守著錢糧過日子,鐵桿莊稼旱澇保收,關多少就吃多少,有幾個就花幾個,爭什麼呀?再說我這身子骨能爭嗎。”
王掌櫃聽了後不住地點頭:“聽老爺子說,關二爺的家世也深著那,乾隆爺時掌過樂部,是太常寺少卿,皇上跟前的紅人。咸豐帝時宮中不興古樂了,西皮、二黃當紅,關家也就靠著錢糧過日子。關二爺不是過得也挺好嗎,能忍自安。這幾天他上午不露面了,到北藥王廟和靜宜道長下棋,下午來坐坐聊聊。他自個說的好,‘上午是動手不動口;下午是動口不動手’。”
那五爺看著自己的手說:“我的手指又細又短,看手相的說‘不進財還漏財’。關二爺的手指又細又長,看手相的說‘不能進財能施才’。這話說得對,他那雙手擺弄古箏、古琴可有兩下,在高廟的三友琴社中是個人物。章大人調任安徽巡撫後,棋社散了,關二爺也就沒有了營生。有拿下棋當飯吃的,可是一時半會的也下不出來呀。”
王掌櫃一邊給那五爺續水一邊說:“在旗的人有差事、有營生固然是好,沒差事、沒營生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有錢糧頂著,什麼時候都餓不著。不像我們民人,等米下鍋,我這茶館要是不開張,就得另想飯轍了。關二爺整天躲在北藥王廟下棋,也沒準能下出個門道來。”
那五爺嘆了口氣:“我這個人沒能耐,也找不出什麼門道。能忍自安,就盼著老天給條路,皇上加加恩,能夠分下三間官房來,什麼房都行。
“八大胡同、八大祥、八大樓、八大堂、八大居咱沒去過,也沒想過。去後門橋天匯軒、廣慶軒喝茶花費大,去著也繞腳。到菸袋斜街義合齋、臨湖居喝酒,也沒有大碗居方便,老去也喝不起。每天到您這坐坐,到大碗居喝個小酒,要上半碗老白乾、兩碟小菜就行了。
“身閒是福,無事是仙,別瞎掙繃。廣廈千間,夜眠三尺,就盼著官房早點分下來,好歹都不問了,也問不了。兆四爺都氣成了這樣,我就聽天由命了。這世道再壞,人再惡,也得講點天理良心吧。”
玉大爺聽了後點了點頭。
天將亡其國,到了應驗之時
忙著蓋房、盼著分房的人都忙昏了頭,急昏了頭。忙昏了頭、急昏了頭的人怎麼都沒想到,北京城中規模最大、級別最高的四合院——紫禁城中已經亂成了一團。
紫禁城又被稱為大內,裡面住著天下第一家。時下的天下第一家是愛新覺羅氏,在大內之中已經住了二百多年。大內之中建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間半房,可是時下的天下第一家人丁稀少,總計才有五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