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手指動了動。阿米溫馨地半蹲著,如同她日復一日所做的那樣,捧起張立的手,貼在自己臉旁。張立繼續用微弱的聲音說著:“我做了好長一個夢,在夢裡我回到老家了,青石板,青磚瓦房,那綿綿的雨一直下個不停。我夢見我躺在那輛竹編的小搖車裡,阿媽一手推著小搖車,一手握著我的手,伢崽伢崽地叫著,她跟我說了好多話,但是我聽不到她說什麼……”
莫名劇烈的痠痛陡然襲上岳陽的心頭,他突然哽咽了,吃力道:“別說了。”
張立恍若不聞,那飄忽的斷續的聲音依舊傳來:“我夢見阿媽老了呢,眼角的皺紋多了,背也彎了,頭髮也白了;我夢見我打電話回去說,我退伍了,要轉業回家了,我阿媽可高興壞了……她要到車站來接我。你沒去過我們老家,那地方隔火車站好幾十里路,要翻兩道山樑,要過三條小溪,阿媽天不亮就起床了,穿上小布鞋,舉著煤油燈,一腳深一腳淺地,在山裡走著。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啊,天上也只有幾顆若隱若現的星星,我彷彿就在阿媽身後,遠遠地望著她的背影,那橘黃色的燈光,很清晰的照亮了她的臉……”
岳陽的眼淚突然不受控制的滾落下來,懇求道:“你,別再說了!”
張立的雙眼望著天花板,似乎在回憶什麼,喃喃道:“從小到大,我自問沒有虧欠過什麼人,除了我阿媽。我這一輩子,都是在欠她的,從出世那天起,就讓她感到痛苦,小時候又多病,沒能讓她睡一個安穩覺,讀書又不努力,在學校打架、逃學,我小時候,就沒做過什麼讓阿媽值得驕傲的事情……直到我參軍了,阿媽替我納的鞋底,一針一針,縫得好密實……”
岳陽猛地一把抓住張立那硬得像枯柴一般的手臂,發狠道:“求求你,別再說了!”
張立緩緩轉過頭來,用那深陷的、擁有寶石般的眼睛,深深地望著岳陽,嘆息道:“我想,我是看不到帕巴拉神廟了,如果你們找到了,如果能出去,你……”
岳陽一面掉眼淚,一面咬著牙道:“你在瞎說什麼啊?你沒事兒……只是……只是調養幾天就好了,我們都在等著你,等你好了,我們好一起上路!”
張立表情痛苦地笑了笑,道:“你又不是演技派的,做做推理還行,撒謊實在是太不成功了,哪有哭著告訴人家好訊息的。”岳陽還待說什麼,張立卻道:“行了,我都想起來了,是郭日給我下的蠱,那條噁心的蟲子就在我肚子裡,好像,我會變成怪物吧?”
“不會,”岳陽繃緊臉部肌肉,笑道:“你看,你現在不都好好的嗎,你怎麼會變成怪物?”
張立微微閉眼,道:“其實,我一直都能感覺到,那些傢伙,它們在我腦子裡,你無法體會那種感覺,就像……就像腦子裡裝了一窩蟑螂,它四處亂竄,我甚至能聽到它們吃得‘刷刷刷’直響,我也想勇敢一些的,但是,真的,很痛啊!”
“不會有事的!”岳陽保持著那種僵硬的笑容,剋制住自己的眼淚,道:“塔西法師已經想到辦法了,告訴你吧,他治好了共日拉村所有人的蠱毒……”
張立那紅色的深邃的瞳孔彷彿穿透了岳陽,凝視著遠方,聲音裡帶著疲倦與失落,輕輕道:“看來我,只能帶著遺憾……”話未說完,岳陽抓著他的手臂猛地一緊,截斷他的話道:“你聽我說……”
張立的視線彷彿一下又收了回來,注視著岳陽。岳陽正視著他,兩人面對面地凝望,岳陽一字一句道:“你阿媽,就是我阿媽!”
血紅色的眼淚浸紅了張立的面頰,他反過手來,與岳陽的手掌緊緊握在一起。岳陽將另一隻手搭在他手背上,他也將右手從阿米手中抽出,艱難地放在了岳陽的手背上:“兄弟,我的好兄弟!”
兩人四目相對,雙手緊握,再沒說一句話,四行淚順著面頰,緩緩滑落。
藏地密碼九實體書13……塔西法師的宿命
雀母王宮中。
“他真的不行,你是正確的,他只是嘴上厲害,真正做起來,就像剛剛學怎麼下蠱的小孩。哼,次傑臨死前的蠱毒反噬就讓他焦頭爛額了,那種程度的傳播,我不用半天就可以完全解除,他用了好幾天都沒有解決不說,還想得頭髮都全白了。這種水平,也配當大迪烏!”卻巴唾沫橫飛地說著:“早知道他下蠱和解蠱水準這麼差,我動動小指頭就摁死他。讓我去吧,雀母王!”
看著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卻巴,郭日撇撇嘴。這些天,卻巴已經躍躍欲試地請戰好幾次了,看來他是非常想報在雅加輸給塔西法師的仇。“閉嘴!”郭日喝罵道:“大迪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