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是誰呀?那是貝子爺的兄弟!榮寶齋大筆的買賣可都攥在額大人手裡呢,您掂量著吧。”徐管家把張山林曬在一邊,自顧自地遛鳥兒去了。
張山林愣了片刻,趕緊追上去:“嗨!徐管家,敢情你說的是那事兒啊,這可不能急,正託著人呢!”他只好撒了個謊。徐管家腳下沒停,依舊是不陰不陽的:“秋月姑娘不是你們張家的世交嗎,還用得著託人?我看您是不想辦吧?”
“不敢不敢,”張山林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貝子爺哪兒得罪的起呀,你再容我幾天,容我幾天……”張山林心想,今兒個真是倒黴透了。
一大早,康小八就盤腿坐在炕上攖弄他那兩支“噴子”,他估摸著這兩天該有信兒了。康小八的“噴子”是兩支左輪手槍,那還是三年前,他從一個叫威爾遜的英國商人手裡買到的,口徑0。4英寸,彈容6發,有效射程100米,是英國建在印度加爾各答的達姆達姆兵工廠的產品。在1900年的中國民間,擁有這種武器的職業殺手,無疑是令人生畏的。
只見康小八將手槍拆卸開,仔細地用軟布擦拭著每個零件。一個嘍囉急急忙忙走進來:“八爺,那姓霍的有動靜了。”
康小八不動聲色地繼續擦著:“說!”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盛昌雜貨鋪附近盯著,那姓霍的這幾天又是備貨又是買馬,看樣子肯定是要出遠門了,後來我碰見盛昌雜貨鋪的一個小夥計,聽那小夥計說,霍爺打算明天早晨出發,走南口、居庸關、懷來,第一天晚上在懷來雞鳴驛歇腳。”
康小八撥動左輪槍上的彈巢,將子彈一顆顆裝入彈巢:“知道了,你去吧。”
康小八舉起手槍做瞄準狀,冷冷地笑了,他的臉上佈滿了殺機。
第二天,康小八來到了昌平陽坊一帶,他瞄上了路邊的一家剃頭棚子,就進去佯裝刮臉。
剃頭匠邊給康小八刮臉邊和一位等候的顧客閒談:“我說兄弟,你聽說沒有?前兩天德勝門外關廂出了人命案子,一個姓張的財主,一家五口全讓人殺了,家裡的金銀細軟也都被搶了。”
“衙門裡去人了嗎?”顧客問。
“去啦,捕快們一到先驗屍,您猜怎麼著?五口人全是讓槍打死的……”
“明白了,肯定是康小八乾的。”
剃頭匠有些興奮:“嘿!您怎麼知道?”
“康小八作案一貫如此,為了幾兩銀子就能殺人,不留活口兒;除了他,哪個強盜有‘噴子’?”顧客分析得在理,剃頭匠點點頭:“這倒也是,我看也是他乾的,這小子是真他媽的傷天害理啊,你有能耐拿槍跟洋人幹呀,怎麼就會禍害老百姓?”
顧客接著說道:“嗨,這些日子京城裡亂透了,義和團先是燒教堂、殺教民,後來殺紅了眼,連朝廷命官也一塊兒招呼,還說要殺皇上呢,康小八趁這個亂勁作案,就是趁火打劫啊。”
“總有一天逮住這傷天害理的東西,把他千刀萬剮餵了狗……”
聽到這兒,康小八冷冷地笑了,他微微側了一下頭:“我說剃頭的,我這頭剃完了沒有?”
剃頭匠解開圍布:“好了,好了……”
康小八站了起來,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問道:“我說二位爺,你們認識康小八嗎?”
顧客坐到了剛才康小八坐過的凳子上:“誰認識這種混賬東西。”剃頭匠給他圍圍布:“是啊,我要是看見他,馬上報告衙門裡,讓捕快拿他,這種人,哼!死一個少一個。”
康小八“嘿嘿”冷笑兩聲:“今天康八爺就叫你們倆當個明白鬼……”他閃電般掀起衣襟,兩支手槍變戲法似的出現在手裡,輕聲叫道:“大爺我就是康小八!”
“啪!啪!”兩聲槍響過後,剃頭匠和顧客中彈栽倒,康小八解下剃頭匠的圍裙系在腰上,彎腰拖走了屍體。
莊虎臣送一個客戶到廣安門,只見這裡熱鬧非凡,一隊義和團眾,大約有三百來人,頭上纏著紅布,腰上扎著紅帶子,鞋上都鑲著紅邊兒,手拿大刀、肩扛長矛,舉著寫有“替天行道、扶清滅洋”的旗子浩浩蕩蕩向京城開進,守城的清兵恭敬地站立在城門兩側,不住地對看熱鬧的百姓吆喝著:“給義和團讓道兒,讓道兒!都往邊兒上靠靠……”
莊虎臣湊到跟前問一個清兵:“兵爺,今兒又來了多少啦?”
“少說也有好幾千了。”
莊虎臣被眼前的陣勢弄迷糊了,這到底算怎麼檔子事兒呢?他送走了客戶,回鋪子照了一眼,就到離琉璃廠不遠的虎坊橋看義和團的揭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