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立刻就去了。他望著德·拉莫爾小姐的臥室的窗戶。
臥室在二樓,緊挨著她母親的那個房間,但是一樓和二樓間有個很大的夾層。
這二樓太高,於連手裡拿著信在椴樹下走來走去,從德·拉莫爾小姐的窗戶那兒並看不見他。椴樹修剪得極好,形成一個拱頂,擋住了視線。“怎麼搞的!”於連生氣地對自己說,“又是不慎之舉!如果他們想嘲笑我,讓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手裡拿著信,這可幫了我的敵人的忙了。”
諾貝爾的臥室正在他妹妹的上面,如果於連走出由修剪過的橡樹形成的拱頂,伯爵和他的朋友們可以把他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德·拉莫爾小姐在玻璃窗後面出現了;他半露出他的信,她點了點頭。於連立刻奔向樓上自己的房間,在樓梯上正好碰見了美麗的瑪蒂爾德,她眼晴裡笑盈垃地,大大方方拿走了信。
“可憐的德·萊納夫人,”於連對自己說,“就是在有了親密的關係六個月之後,她敢於接受我的一封信,那眼晴裡該漾溢著多少激情啊!我相信,她從來不曾這樣眼睛裡笑盈盈地看過我。”
他的反應的其餘部分就表達得不這麼清楚了,是他對動機的無聊感到慚槐嗎?“但是,”他繼續想,“晨裝的高雅,儀態的高雅,也是多麼不同啊!一個趣味高雅的人三十步之外看見德·拉莫爾小姐,就能猜出她在社會中的地位。這就是可以稱之為不言自明的優點的那種東西了。”
於連說著笑話,卻仍舊沒有把全部思想合盤托出;德·萊納夫人沒有德·克魯瓦繹努瓦侯爵可以為了他而犧牲,他的情敵只有那個卑鄙的專區區長夏爾科先生,他用了德·莫吉隆這個姓,因為姓德·莫吉隆的人現已絕跡。
五點鐘,於連收到第三封信,是從圖書室的門口扔進來的。德·拉莫爾小姐依舊是一溜煙兒跑了。“真是寫上癮了!”他笑著說,“其實可以很方便地談談嘛!敵人想得到我的信,這很明顯,而且要好幾封!”他並不急於拆開這一封。“又是些漂亮的句子,”他想,可是,他讀著讀著,臉色發白了。信只有八行字。
“我需要跟您談談,必須今晚就談;半夜一點的鐘聲響時,您到花園來。搬來園丁的大梯子,就在井邊;搭在我的視窗上,爬到我屋裡。有月光,沒關係。”
第十五章 這是一個陰謀嗎?
“這下可嚴重了,”於連想……“而且太明顯了,”他想了想之後又說,“這位美麗的小姐可以在圖書室裡跟我談,感謝天主,她有完全的自由;侯爵怕我讓他看帳,從不到圖書室來。怎麼!德·拉莫爾先生和諾貝爾伯爵,這兩個唯一上這兒來的人幾乎整天不在家;他們什麼時候回府,也很容易看見,而崇高的瑪蒂爾德,即使向她求婚的是一位君王也算不得過於高貴,卻要我幹一件糟糕透頂的冒失事!
“顯然,他們想毀了我,至少也要嘲弄我。他們先是想用我的信來毀掉我,幸虧我的信寫得謹慎;那好!他們現在需要一個光天化日之下的行動。這些漂亮的小先生們以為我太傻或者太狂。見鬼去吧!頂著最亮的大月亮,爬梯子上二十五尺高的二層樓!他們有的是時間能看見我,即使鄰近府邸裡的人也能。我爬在梯子上可好看啦!”於連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邊吹口哨,一邊整理箱子。他已決心走了,信也不回。
然而這一明智的決定並沒有給他帶來內心的平靜。“萬一瑪蒂爾德是真的呢!”他關上箱子,突然對自己說,“那我就在她的眼中扮演了一個十足的懦夫的角色了。而我,我沒有高貴的出身,我必須有偉大的品質,這可是現錢,不是好聽的假設;由響噹噹的行動證明過了的……”
他反來複去思考了一刻鐘。“否認有什麼用?”他終於說道,“我在她眼裡將是一個懦夫。我失去了上流社會最出色的女人,在德·雷斯公爵的舞會上大家都這麼說,而且也失去了極大的快樂,看不見德·克魯瓦繹努瓦侯爵為了我而被犧牲了。他可是公爵的兒子,自己將來也要當上公爵。一個可愛的年輕人,有著我所缺少的種種優點:機智、高貴的出身、財富……
“這個悔恨要折磨我一輩子,不是因為她,情婦有的是!
名譽只有一個!……老唐·狄哀格這麼說,而現在,顯而易見的是,我在遇到的第一個危險面前退卻了,因為跟德·博瓦西先生的決鬥不過是個玩笑罷了。這一次可完全不同了。我可能成為一個僕人射擊的靶子,不過這還是最小的危險,我可能名譽掃地。
“這下可嚴重了,我的孩子,”他學著加斯科涅人的口音快活地補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