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魔海的畫面徹底消散,只見周圍混混沌沌,不禁疑惑這又是到了哪。
“黑木。”
飄渺的聲音,叫我的名字。
我轉過頭:“誰?”然而聲音迴響許久,沒得到回答。
然後,我發覺自己面前是一面水形成的鏡子,冰涼,平滑,但裡面我的身影卻是模糊的。而後,像是江河匯為海,一個人的輪廓漸漸從水鏡之中變得清晰,面容,身形,一點一點,形成一個完整的人。
我有些驚訝。
那人,是我。
又不是現在的我,也不是我的影像。
“黑木。”他跟我長著一樣的臉,有著一樣的身材,卻是不同的眼神。有許多的種族駐顏有術,判別一個人年老或者年輕,就是透過他的眼神。而我面前的這個我,是經歷了許多時光的眼神,柔和,像毫無雜質的湖一般,一眼就能看到底,其實卻非常的深,非常的深。
我問他:“你是誰?”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跟現在的我也不甚相同,像清風,像漣漪,讓人毫無壓力,只覺得舒服到心裡去。
“別問我是誰,我的時間不多,只來講幾句話。”我怔了怔,他便含笑接著說,“陛□體越來越差了,好好照顧他。”
我忍住再問的欲|望,點了點頭。
這不過是我的夢境吧。我想。
那個我也像是得到了什麼承諾似的,又說:“他平日裡很累的,別跟他鬧。”
“嗯。”我又點頭。
“你能讓他一直開心,就好了。”那個我說,似乎有些無奈,為什麼,一樣的臉,一樣的身形,我像是還未成形的沙粒,他卻已經是泛著溫潤光澤的珍珠?
“照顧好他。”
“對他好。”
“順著他的心。”
“還有,”他說,“讓他忘了你吧。”
我沒料到會有這句話,下意識地發出疑問的聲音,他的影子卻一點點開始消失。我眼睜睜看著他回到水鏡之中,只覺得有什麼被割去了,離開了我一般,從心底裡發冷,連忙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你總會知道的。”
我說:“等等!”
“還有一句……”
如嘆息一般,在消逝中,連聲音也逐漸模糊,最終只剩下殘影,留下最後如迴音般的話語。在離去的前一刻,他輕輕說:
“讓他忘了你,也忘了我吧……”
…
夢?
像是靈魂忽然歸體,我猛地坐起來,緊接著就被天旋地轉的感覺擊倒,又歪向一邊。一雙手準確地扶住我,略帶沙啞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還好吧?”
我感覺到有人從後面撐住我,讓我靠在他懷裡,眼裡還有些模糊,瞥見一寸白淨的面板,下意識叫道:“陛下……”
那雙手頓了一下,伸向一邊,舀來一個杯子:“不是他,來,喝水。”
我暈暈乎乎地去接那個杯子,卻發現自己很難控制自己的手,在空中不斷地顫抖著,最終摔了下去,再抬不起來。
“沒事。”背後那人頓了頓,微微捏緊杯子,又緩緩放鬆,把杯子靠在我唇邊,慢慢抬起來,“張嘴,小心嗆到。”
我用盡渾身的力氣,才控制著身上的肌肉正常運作,仰頭喝了口水,艱難地吞下去,靠在身後人的懷裡無力地喘著氣。
“這是怎麼回事?”我喘息著問,“為什麼……”
“是我的錯。”背後那人沉默許久,說了這麼一句,又頓了一會,接著說,“就在我身邊,就在我的地界裡,你身上還有和我的契約……”
“緋葉?”我明白了那人是誰,有些虛弱地叫,提不高聲音,“緋葉?”
他似乎只想在後面摟著我,不想讓我看見他的臉,不像我看見他的眼睛。忽然我覺得,他的眼睛現在可能是紅的,而後又自嘲,魔鬼的眼睛本來就是紅的。
“困,”我說,“沒力氣。”
他慢慢扶著我倒下去,讓我躺下,給我蓋上了什麼,很溫暖,大概是衣服或者被子。
“你睡著,沒事,我守著你。”
“麻煩你了。”我漸漸合上眼,又想睜開,“魔宴……”
“養好精神再說。”
他的聲音很單薄。
我閉上眼,聽得周圍很靜。
很溫暖。
我迷迷糊糊地想著,又陷入睡眠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