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笑我太瘋癲,
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
無花無酒鋤作田。〗
【訣別】
送走了唐伯虎的朱宸濠卻沒有絲毫的憂傷愁緒,他正鼓足精神,準備著自己的造反事業。
王守仁與孫燧的曖昧關係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對這兩個人,他一直十分頭疼,孫燧就不說了,王守仁他也是久聞大名,將來一旦動手,此二人將是最強大的敵手。
應該想個辦法解決他們了。
但目前是造反的最關鍵階段,畢竟是兩個巡撫,如果私下派人黑了他們,恐怕要出亂子,可要是放任不管,又似乎不太妥當。
此時,劉養正卻提出了一個疑慮,打斷了朱宸濠的思索。
“如果他們把這裡的情況上奏朝廷怎麼辦?”
朱宸濠看著擔憂的劉養正,突然笑了:
“這個問題你不用擔心。”
說話之間,他突然想出了一個主意:
“你去找人通知孫燧和王守仁,我要和他們見一面。”
孫燧和王守仁也正在商量著對策,在對目前態勢進行仔細分析後,王守仁得出了一個我方前景的科學預測——死路一條。
孫燧十分同意這個觀點。
皇帝是不能指望了,朱厚照兄也沒工夫搭理這些事情,能給皇帝遞話的那幾個寵臣,如果沒有錢是打不通關係的。而根據最新訊息,擁有兵權的江西鎮守太監也已經被朱宸濠收買。
現在是徹底的“三沒有”狀態,沒有兵,沒有將,也沒有人管。四周都是朱宸濠的人,天羅地網,無所遁形。
這種情形在兵法裡有一個特定的稱呼——“絕地”。
“那就向朝廷內閣直接上書吧。”王守仁提出了似乎唯一可行的建議。
然而孫燧搖了搖頭,反問了一句:
“有用嗎?”
自從朱宸濠招兵買馬以來,從言官、御史到各級地方官員,告他的人數不勝數,可沒一個人能夠告倒他。
為什麼?
除了有寵臣錢寧保他之外,內閣中的那個人和他也有著扯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對於那個人,王守仁並不陌生,他明白孫燧的意思。
唯一的一條路似乎也不通了,王守仁又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忽然他眼睛一亮,有了一個想法:
“還是寫封書信送到朝廷去吧。”
孫燧有點不耐煩了:
“不是告訴過你沒用嗎?”
“你誤會了,不是給內閣,而是送給另一個人的。”
王守仁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我只是要一樣東西而已。”
朱宸濠的使者到了,他通知兩人,朱宸濠邀請他們吃飯,務必賞光。
王守仁和孫燧對視一眼,立刻答應了。
這次宴會的日期大致在正德十四年(1519)的四五月間,距離最後日期的到來已經很近了,雙方將在這場宴會上展開撕破臉前的最後一場交鋒。
出人意料的是,宴會是在和睦的氣氛中開始的,朱宸濠似乎也不想談其它問題,只是關心地問王守仁是否習慣這裡的生活,是否缺少生活用品等等,王守仁作了得體的答覆,但他並沒有放鬆警惕,因為他知道,這場宴會絕不會如此簡單。
果然,不久之後,朱宸濠還是發難了。
他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說道:
“皇上總是出巡,國事也不怎麼理,如此下去怎麼得了啊。”
王守仁愣住了,這是一句很犯忌諱的話,朱宸濠竟然公開說出來,莫非是想攤牌?
可還沒等到他反應過來,旁邊一個人突然站起來,厲聲說道:
“世上難道沒有湯武嗎?”
這句話實在太要命了,王守仁立刻轉身,尋找發言人,然後他發現了滿面怒氣的退休侍郎李士實。
話說到這個份上,不能不還擊了。
王守仁紋絲不動地坐著,平靜地接了句:
“湯武再世也需要伊呂。”
幕後人物終於出場了,朱宸濠接著回答:
“湯武再世,必定有伊呂!”
王守仁還是那副平靜的表情:
“有伊呂,還怕沒有伯夷叔齊嗎?”
聽到這句話,朱宸濠漲紅了脖子,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段不太容易理解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