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問以道法,對曰:“道法之精,無如五千言,其諸枝蔓說,徒費紙札耳。”又問神仙修煉之事,對曰:“此野人之事,當以歲月功行求之,非人主之所宜適意。”
——《舊唐書·卷一百九十二》
玄宗虛心請教道法,吳筠說,道法之妙,最精闢的還是老子的五千文《道德經》,其餘的不過“徒費紙札”罷了。玄宗又問,如何才能得道成仙。吳筠一笑,這樣的事情,並非貴為九五之尊的天子的人生目標。出語不凡,一矢中的,兩個問題,解答得妙不可言。
吳筠雖然是個一心向仙的道士,但對於文學也頗有貢獻,尤其是他向世人推薦了一個曠世奇才——李白。正是他在京期間,向皇上的隆重推薦,李白才得以進宮獻詩,嶄露頭角,一舉成名天下知。李白曾師從吳筠學道,兩人朝夕相處,談經論道,倒是十分投緣的同道中人,李白寫詩,自是一派縱橫馳騁的浪漫主義情懷,不能不說是從道家、從老師吳筠那裡,汲取了豐厚的營養。吳筠的“一睹太上京,方知眾天小”,與後來青年才俊杜甫的“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相比,不難看出其中的氣勢強弱,點滴傳承。百業相近,觸類而旁通,儒家的文字,有時從宗教裡汲取元素,可以點石成金,化腐朽為神奇。《舊唐書》的編者在文學上也給了吳筠很高的評價,認為他詞理宏通,文采斐然,“雖李白之放蕩,杜甫之壯麗,能兼之者,其唯筠乎”,將其放在了兼融李、杜之長的高度上進行權衡,過是過了,但肯定了吳筠的文學水準。
因為受到皇上的恩顧,吳筠在宮內得到了特別的尊崇。這一點,讓崇佛的一派人等深為不滿。爭奪信任以及特權,是歷代宮廷的家常便飯,內臣高力士素日信佛,聯結一干人,常常在皇上面前,詆譭吳筠。
身居祿位之場,心遊道德之鄉。官場中的爭鬥,吳筠深感厭倦。依吳筠的人生追求,他是不會長久地待在京城的。何況這時候的長安,已經大不如初,緊張的局勢,已現端倪。於是,吳筠堅請還山,回到深山老林,第一次沒有得到許可,再請,三請,唐玄宗的口氣也終於鬆動,放還歸山。
夫家國之理亂,在乎文武之道也。……然則文武者,理國之利器也,而盜竊者亦何嘗不以文武之道亂天下乎?……故聖人不得文武之道不理,賊臣不得文武之道不亂,非文武有去就之私,蓋人主失其柄也。
——吳筠《太平兩同書·理亂第六》
在此之前,吳筠目睹了李林甫、楊國忠專權,朝綱日紊,奸佞當道,他請求過迴歸嵩山,未得批准。與當時的一批有識之士一樣,他敏銳地預感權臣安祿山即將謀反,雖平日微言諫諷,畢竟忠言逆耳,皇上聽不進去。吳筠覺得與其留在京城,處於政治的夾縫之中,倒不如歸隱山林,仰看雲起雲落。繁華落盡,歸於平淡,進退之間,順時順勢,儼然道家的仙人先見。吳筠的追求沒有改變,他要回到深山老林,茂松清泉之間,擷取天地之精華,尋求得道成仙、羽化登仙的自由感覺。
據《太平廣記》裡記載:“(吳筠)年一百餘歲,童顏鶴髮,常若三十餘。”正史的記載是,他的師傅潘師正活了九十八歲,師兄司馬承禎活了八十九歲。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應該與他們平日裡清心寡慾,一心修行有很大的關聯。唐朝的皇帝,大多壽命在五十歲左右,即使常年服食丹藥,也沒能長壽。吳筠的長壽秘訣,正是來自於對於自然規律的遵循。
得道者,其心自滿。吳筠的志向不在為官,他真正感興趣的,是莊子筆下的鯤鵬,是老子稱道的“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他曾經作過五十篇《高士詠》,伯夷、叔齊,龐德公,嚴子陵,這些歷史上的隱士高人,是他追隨的物件。他離開朝廷,遠離君王,一隱而終,如龍升雲網,虎入深山,見首不見尾,只留下詩文數卷,澤被後人,至於他到底活了多少歲,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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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節:賀知章: 風流賀季真(1)
賀知章:風流賀季真
在唐朝,頗有一批名士,飲酒和做詩為人一樣,別具一格,酒品如人,酒風如文,以至於千年之後,逸事佳話隨同詩文一起流芳。賀知章便是這樣的一位白髮老者,八十多歲了,依然樂此不疲地和一幫文友隔三差五地聚會。不乘船、不坐車,騎著一匹馬,醺醺然地在長安街上信馬由韁地走。杜甫在《飲中八仙歌》裡第一個誇讚他:“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那樣子,一點架子、一點陣勢也沒有,誰也不會想到,這個醺醺然的白鬍子老頭竟然是當朝太子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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