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1 / 4)

小說:長安大道連狹斜 作者:恐龍王

籌(這首應制詩的尾句“吾皇不事瑤池樂,時雨來觀農扈春”,可謂將馬屁拍得又正又準),又隨手將東方先生手中的錦袍奪下,給了宋之問。轉瞬之間,錦袍易主。東方虯的難堪是可以想見的,宋之問的喜悅自不必言說。

這一次詩賽,點燃了宋之問內心深處的無限虛榮,原來寫詩不僅可以悅己,還能悅人。因詩而名,由文而貴的快感,在披上錦袍的剎那間,如鮮花一般綻放開來,成了宋之問一生中最為幸福的時光。

從此宴遊不得歇。王公貴族大擺車駕出行郊遊的隊伍裡,少不了宋大才子。宋之問的錦繡文章,應景之作,歌功頌德的務虛文采,成了士大夫貴族消閒取樂的風雅之物。“鳳剎侵雲半,虹旌倚日邊”,“今朝萬壽引,宜向曲中彈”,“芳聲耀今古,四海警宸威”,“微臣一何幸,再得聽瑤琴”……勤奮而有天賦的宋之問,用最華美的辭藻,最虛誇的色調,最動聽的頌詞,描述著他所能有幸參與的每一次吃喝玩樂。憑藉詩歌馳騁文場,結識了一大批達官貴人,寫詩作文,賜金賞銀,博得誇讚,為他帶來了無限風光。

美酒喝壞了宋之問的脾胃,也喝壞了他的大腦。其間,他攀附上了武則天的寵男張易之兄弟。

之問與閻朝隱、沈佺期、劉允濟等傾心媚附,易之所賦諸篇,盡之問、朝隱所為,至為易之奉溺器。

——《新唐書·卷二百二》

文人的悲哀,不在於寫不出好文章,而在於操守的喪失。宋之問等文人,面對的是一個特殊的年代,史上沒有過的女皇執政,史上沒有過的乾坤顛倒,他們碰到了。但史上文人的節氣與風骨,他們應該是知道的,也可能經過痛苦的思考與抉擇,也可能有過無奈與彷徨,可惜他們不是擔當這種“作家即社會良心”的維繫者,而是在熱酒蒸騰之下,急不可待地投入了權貴的懷抱之中,心甘情願地為之炮製文章,代做槍手,而且趨之若鶩,甚至不惜“奉溺器”。在名節與官位上,宋之問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誰的聲勢大,就往誰家跑。寫文章的人,淪落到這種地步,頗有些文丐的味道,詩才變成了詩奴。而且,宋之問貌美,長相很好,雖不比張易之那樣的“蓮花面首”,但還是比較出眾的,當年還曾有過謀求武則天小蜜職位的舉動,因為有“齒疾”(口臭)的毛病,沒有如願。否則,宋學士的仕途與前程,大約還要風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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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節:宋之問: 問君因何死(2)

公元705年,武則天垂垂老矣,病重不堪。張氏兄弟一倒臺,宋之問便被貶到遙遠的南方瀧州(今廣東羅定縣)。應該說,這是命運的一次嚴重警告。在皇宮京城習慣了出有車、食有魚的他,哪裡能夠受得貶謫之苦?時隔不久,就偷偷潛回洛陽,途中寫了一首《渡漢江》,“嶺外音書斷,經冬復歷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戴罪之人,聞風瑟縮,口氣已經和以前出遊侍宴、品嚐御膳的得意之色判若兩人,悽愴至極。

回到洛陽,住在好朋友張仲之家裡。其時,張仲之與駙馬都尉王同皎等人正在召開秘密會議,商量如何除掉權臣宰相武三思。好朋友沒有避諱,將這樣的想法直言相告。宋之問的腦子立即發熱,直覺告訴他,這又是一個接近權要的好機會。他想也沒想,立即轉告了他那個同樣獲罪的書法家弟弟宋之遜,並安排侄子宋曇等人出面告發。本來是懷著“近鄉情更怯”的心態回來,因為“檢舉”有功,將功贖罪,又得以晉升進京,兄弟一家皆大歡喜。弟弟宋之遜做了光祿丞,宋之問做了鴻臚丞,官居五品,換成了緋紅色的袍服。好朋友張仲之、王同皎等人在牢獄裡接受三提七問,嚴刑逼供,被打得遍體鱗傷,血濺衙堂。一面是邀功請賞,一面是斬首棄市。《朝野僉載》裡講,天下人都怨恨宋氏兄弟這一卑劣行徑,都說,宋之問等人身上的紅袍,是用王同皎等人的血染成的。

賣友求榮,害友圖進,這是一次致命的人格變異。從媚附權貴到喪盡天良,虛榮心扭曲為不擇手段的名利心,以血袍換錦袍,宋之問的這一步,走得令人不寒而慄。從此,宋之問將寫文章的心機,孤注一擲地用在了關乎個人升遷上。

景龍三年,宋之問還出了一次名。那一次,唐中宗在昆明池主持詩歌精英賽,相當於詩歌實力派之間的華山論劍,高手雲集,按囑作文,由上官婉兒負責評判優劣。一時間,樓上紙片紛飛,差一點的詩歌都在眾人的驚詫目光中緩緩飄落。到最後,只剩下宋之問和沈佺期兩人的詩握在她手裡。眾人翹首,不知誰能得此桂冠。不一會兒,沈佺期的也被摔了下來。上官婉兒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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