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部分(3 / 4)

杏樹鐵灰的枝幹便呈現在眼前,作為神木領受祭祀的香火煙燻痕跡早已暗淡,但那數百年樹齡的巨木卻依然驚人的茁壯。仰起頭,紛繁的密葉就好像要傾倒下來一樣,用不透明的蒼翠遮蔽了藍天。

從樹冠邊緣射下的陽光有些炫目,我下意識的移開視線。蔥蘢芊莽在動盪的視野裡曳起碧綠弧光,而一道皎潔白影卻驀地切斷了那流暢的趨勢……

我的目光霎時定格——那縹緲的潔白隨即在這一片深綠中盪漾起來。這不是錯覺,那影像的確存在,如同白晝之月映在波心,散發著難以言喻的疏離的誘惑,似乎在拒斥著窺看,又似乎在邀請著靠近……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我撥開長草朝那片潔白跋涉而去,然而就像可望不可即的海市蜃樓般,月華似的影子在我靠近的剎那飄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奪目的印象——一抹火焰般鮮烈的赤紅驀地烙在我眼底,像時間傷口沁出的血液般刺目,我下意識的別過頭遮住眼睛……

“火翼你一個人要上哪去?”醍醐和冰鰭追過來,卻不約而同的停在我身邊,驚訝的凝視著草尖上的那抹鮮紅。

“赤寺山茶嗎?”冰鰭喃喃低語著,“這個時候,在這種地方怎麼會有山茶花?”

沒錯……那種濃重而莊嚴的高潔赤色,除了戴雪怒放的赤寺山茶之外,還能有誰?可是這種矜貴的植物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初秋的午後,荒廢的庭院中呢……

醍醐發出了不耐煩的咋舌聲,抬手採擷這炎光般的花朵,我和冰鰭阻攔不及,那枝紅萼早已被他執在手中。拈著那嶙峋的花枝,這冒牌和尚爆發似的大笑起來:“你們的眼睛還真是長到頭頂上去了,居然把這種東西看成山茶花!”

聽這麼一說,我和冰鰭疑惑的望向他指尖——果然看錯了呢,虯結成球掛在草尖上的樣子的確有點像山茶,但仔細看那根本就是一團燃燒般的鮮紅絲絛!因為中間打成繩結,所以猛一瞥很像花蕊,而緻密的絲辮則讓我們誤認成了簡潔的花瓣。

“這麼漂亮的繩子正中間幹嘛打個結啊?”不肯承認錯誤的我訕笑著去拆那繩釦。醍醐卻一下子撤回手:“別亂解,這八成是廟裡的東西,被風吹到這兒來的。”

“廟裡的東西?”冰鰭斜睨著那火焰之絲,“和尚要這種東西幹什麼?”

“嘁!連結繩記事都沒聽說過嗎?”醍醐露出不屑的表情,“逢到頭緒紛紜、關目繁瑣的時候,師父們經常前一天打上一串繩結,代表要做的事情,第二天做一件就解開一個結釦,這下就不會忘事了。”如此說來,我剛剛看見的那縷白影怕是縈繞在這遺失繩結上的掛念吧。

醍醐一邊鄭重地將這根僅剩最後結釦的火紅絲絛塞進口袋裡,一邊環顧四周:“看來我們果然晚了一步,龍神已經消失了。”

這突如其來的結論讓我和冰鰭頓時停住了動作——醍醐說得沒錯,在無量宮裡根本就沒有強大自然之力的波動,如果龍神真的存在,那我們多少能感受到,但這裡除了一些尋常的思念體之外,什麼也沒有。

冰鰭緩緩擰緊眉頭:“廩先生不是說陽炎是失去本體的神明嗎?所以才找不到吧!”

“或者他離開了呢!”我也跟著反駁,可是話一出口就覺得沒道理——所謂的本體也就是神明的真身,比如高峻的山嶺,湍急的大河,古老的植物,幽深的礦脈什麼的;而失去本體就是山嶺崩塌,河流乾涸,植物枯萎,礦脈耗盡。這樣的陽炎根本不可能離開無量宮自由來去,若不是巴家植下憑依神木,他早就消失了。但我還是不死心:“還有啦,得到別人誠心的供奉也有可能啊!”

醍醐抬起手遮住葉縫中漏下的豔陽,發出近乎嘲諷的笑聲:“名叫‘陽炎’的龍神,怎可能得到誠心的供奉!”

“這名字有什麼不對嗎……”冰鰭轉頭注視著醍醐。那“高中生和尚”露出尖尖的犬齒微笑著:“想想看,你們為什麼叫‘火翼’和‘冰鰭’?”

我和小我一個月的堂弟面面相覷——“火翼”和“冰鰭”這物件徵著強大幻獸的乳名,是祖父為了保護我們這兩個最沒用的“燃犀”而取的,為的是不讓真名輕易被一些“麻煩的傢伙”知道。可是這和龍神有什麼關係?

“是為了守護!”不等我們回答,醍醐就自信滿滿的點了點頭,“乳名都是守護的祈福。比如取阿貓阿狗這樣的名字,是為了得到像貓與狗那樣頑強的生命力;取小龍小虎這樣的名字是為了得到像龍和虎一樣的強大力量;即便叫阿大阿二,也是希望透過數序的延綿不絕,祈求孩子們個個能健康長大,一個也不要缺少。”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頁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5 https://www.kanshuwo.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