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屏風上,女神在笑啊!”無法恰當的傳達出自己的想法,我用力的搖著頭,我明明看見的——面對著廩君的弓箭,以蜉蝣之姿擁抱死亡的女神,那最美麗的笑臉……
聽見我的話廩先生一瞬間停住動作,緩緩轉過頭來,可能是因為頰上青癍漸漸變得淡泊透明的緣故吧,他的雙眼第一次投射出同樣的溫柔目光:“你和陽炎……還真像!那個傻瓜在我殺他的時候,還笑著對我說,謝謝,他很幸福……”
幸福嗎……就是這樣——也許有人悲傷,也許有人哭泣;但是,沒有人後悔……
“長青癍的,我會請師父好好唸經超度你的!”醍醐揚起頭,語調意外的鄭重。他疾步走過去一腳踩住阿富蠕動的身體,完全無視囂張的死靈,猛地將糾纏在那肥胖脖子上的濃黑惡氣撕扯開來。
看見居然有人要和自己搶奪唾手可得的獵物,那些兇狠的餓鬼加倍纏緊阿富的手腳,醍醐的右臂卻毫不留情的插進那團粘膩的黑影裡,一下子抽出還粘連著濁氣的屏風。我和冰鰭難以置信的注視著眼前的景象,只見醍醐咬緊牙關展開手臂,緩緩扭動手腕——虧這傢伙想得出來,居然想憑蠻力破壞務相屏風!
出乎意料的,隨著骨架慢慢彎折,屏風突然發出慘叫般的聲音,旋即因扭曲到極限而崩裂開來!強勁的氣流突然湧向這細小的裂隙,整個廢宅裡的灰塵剎那間被攪動,翻卷著曼舞開來,雜草也瑟瑟搖動,發出了不安的聲音……
崩裂的務相屏風化作巨大的風漏斗,吸引著不應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一切,包裹在阿富身上的黑蛇之形次第消解,散成烏煙瘴氣,身不由己的被拉扯剝離。這些曾肆虐於巴家的妖邪怨鬼如今再也不能興風作浪,只能旋成濁氣的漩渦,被屏風無情吞噬。
此刻廩先生也在濁流中,迎接那即將降臨的毀滅懲罰。可是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我看見他朝向這邊翕動著嘴唇,似乎拼盡最後的力氣想傳達什麼。可是我已經聽不見了——之所以我才能聽見廩先生和其他亡魂的聲音,是因為他們一度憑依在務相屏風的實體上;如今屏風一邊吸入怨靈一邊龜裂著、風化著,伴著最後一縷消散的黑氣,它也在崩壞聲裡化成了一堆灰塵——奢侈繁華的野心與咒縛之家的宿命,以及人類和神明的生生死死,牽牽絆絆,與破碎的務相屏風一起化做泡影,一點一點的,散進微涼的秋風中……
看到這一幕,我不由自主地拉住冰鰭的衣袖:“你聽得見的!告訴我……告訴我廩先生他說了什麼?”
冰鰭並不回答,只是越過生滿瓦松的牆頭眺望無量宮的方向,在那裡高大的神木靜靜聳立,保護著沉睡在它體內的,單純而倔強的龍神。收回視線,他終於開口,那語聲平靜但卻壓抑不住暗湧的情緒波瀾:“……陽炎在無量宮,拜託你們,拜託你們……”
拜託什麼呢?廩先生已經無力傳達完這最後的囑託了吧,我不知道如此執著的他在消失那一刻,是否能看見始終牽掛的容顏,是否能觸控到親手斬斷的幸福……
難得安靜傾聽的醍醐卻突然發出低沉的笑聲,他整了整衣領,抬腳跨過昏迷在地的阿富,踢散務相屏風的餘燼,徑自踏上通向昏暗火巷的簷廊。
“你要上哪兒去,大門不在這邊啊!”我實在跟不上這傢伙的思路。
背朝著我和冰鰭,他懶洋洋的揮了揮手:“快點啦!等那個阿富醒過來又要糾纏不清了——你們不想看看龍神的真面目嗎?”
真的要遵照廩先生最後的託付,去無量宮尋找陽炎?我和冰鰭對看一眼——雖然祖母讓我們還了屏風就回家,不要同咒縛之家扯上關係,可是現在詛咒已經解開,稍微耽擱一下也不要緊吧。在這點上達成共識的我們衝著對方點了點頭,追向轉過簷廊拐角的醍醐。
穿過邊門沿著斑駁退色的院牆走去,就是隔開巴家祖宅和無量宮庭院的木柵門。那裡雖然不像人間和異界的分界點那樣可怖,但自然界狂放的生命力卻依然咄咄逼人。巴家老屋的荒蕪程度已經非常可觀了,無量宮同它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茂盛的荒草藤蔓爬滿衰朽的木柵,透過欄隔縫隙拼命擁擠而出,豐潤的綠色遮蔽了門內的一切,在我因疾走而搖晃的視野裡印下一方鮮明而灼熱的鈐記。
還在想怎麼進去,醍醐就已經一腳踹開那搖搖欲墜的大門,木柵發出艱澀的聲音頹然傾倒,重重疊疊的綠意凝聚向洞開的門框,那高大的背影就像沉沒下去一樣,驟然消失在那片濃郁的青蔥中。我和冰鰭慌忙追著他跑進無量宮庭園,霎時間,醇釅碧色像淨水一般無聲無息的沁潤過來……
撥開凌亂的茅草,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