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感到忐忑不安,心情起伏不已——這就是隱藏在那場夢底下的情感。我想都不用想,就直覺地這麼認為。瞬間,我下定決心問她,關於今天早上槍中在圖書室所說的那個字眼——“捨棄”。
“我不要!”
我還來不及問,就聽到激動高亢的女性聲音響徹挑高的大廳。我跟深月都驚訝地抬起頭來,往聲音出處——環繞石牆的迴廊方向望去。
“不要!我不要!”
我看到鮮豔的黃色洋裝,彷彿被隱形人的手玩弄般,在咖啡色扶手欄杆前飄飛旋轉,並以缺乏秩序的不規則且不穩定的腳步,在迴廊移動著。
“蘭!”深月驚叫一聲,“你怎麼了?”
“不要,不要說了!不要過來!”蘭不理會深月的呼喚,用痙攣般的叫聲嘶吼著,語氣慌亂,聲音裡充滿了恐懼。
我跟深月發現情況不對,趕緊衝上樓梯。
“不要說了,我求求你!”
根本沒有別人,蘭卻用雙手捂住耳朵,用力甩著頭。鬈髮被用力甩著,肩膀像得了瘧疾般抖動著,已經脫落一隻鞋子的雙腳蹣跚地亂踩著,使蘭的背部用力撞在牆壁上,又彈起來衝向欄杆。
“希美崎!”我趕緊衝上去,抱住她差點飛出欄杆的上半身,“好危險,你清醒一點,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聽到了!”她看著我,夢囈般喃喃說著。那雙眼睛飄忽不定,沒有焦點;放大的瞳孔充滿了強烈的恐懼。“我聽到了,我聽到了!”
“你聽到了什麼?”
“我聽到了,啊……”蘭雙手捂住耳朵,搖著頭,“到處都喃喃說著話,牆壁在說;天花板、窗戶、絨毯也都在說,連圖畫、人形都是活的!”
她說得很認真,不像是開玩笑或演戲。如果這是演戲的話,我就得對她身為演員的才能刮目相看了。
“你聽,你聽呀,聽到了吧?!”
“那是幻覺,”我萬般無奈地對她說,“冷靜點,牆壁和天花板怎麼可能說話呢?”
“不!”蘭驚聲尖叫,揮開了我的手,“它們會說話、它們會說話,到處都是說話聲,揮也揮不去,向我衝過來了……”
“希美崎!”
“蘭!”深月在我背後叫著她,“你清醒一點,到底怎麼了?”
“他們說下一個是我。”
她好像真的聽到牆壁、天花板在說話,難道是視聽錯覺?可是,為什麼會……
“我會被殺、我會被殺!”她鬆開捂住耳朵的雙手,開始拼命撥弄自己的身體;像個在恍惚狀態下跳著滑稽舞蹈的未開化民族。
“啊,你們看,我的身體已經癱了。”她瘋狂地訴說著,“我的骨頭癱軟了,哇,溶化了,一點一點溶化了,他們開始殺我了,我就快死了,我、我已經……”
“你清醒一點啊,希美崎!”不管我的語氣多麼強烈,都得不到令人滿意的回應。
“我什麼事都沒做啊!”蘭把亂舞的雙手貼靠在臉頰兩側,對著我說,“我什麼事都沒做,我只是在車子裡等而已,我還說不能那麼做,可是……”
她的臉不斷靠近我,好像要把我吞噬,紅色唇膏脫落的斑駁嘴唇唇角冒著白色泡沫。
“蘆野!”我先用力按住蘭的肩膀,以防她又把身體探出欄杆外,再回過頭去對深月說,“快去叫槍中來,還有忍冬醫生,麻煩你了!”
14
蘭精神錯亂的情況相當嚴重。火速趕到的槍中、忍冬醫生,和我三個人好不容易才把她帶回房間裡。可是,她還是不斷說著莫名其妙的夢話,又拼命想掙脫,醫生只好讓她再服下鎮靜劑。
這場騷動平息後沒多久後,我跟槍中為了實踐“現場百遍”的基本偵探法,再度探訪溫室。時間是下午5點多,太陽已經落山了。
“她好像瞌藥了。”走在開著壁燈的大廳迴廊上,槍中以沉重的聲音說,“忍冬醫生也說,她大概服用了什麼強烈的迷幻藥。”
“應該是吧,不然那個樣子,只能說她真的是瘋了。”
“蘭房間裡的桌子上,不是有看似那種藥物的東西嗎?”
“好像是有藥片盒吧?”
“沒錯,裡面有幾顆藥,體積非常小,是一邊大約只有兩毫米的錐形白色顆粒。”
“是LSD嗎?”
“大概是。”槍中苦澀地嘆了一口氣,“麥角酸二乙醯胺(LSD)的幻覺作用比大麻還要強,不過,不像迷幻藥或古柯鹼那麼容易上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