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來。
牆壁上的燈泡不多,所以寬敞的挑高空間的光線比白天時暗多了。走到黑花崗岩地板的大廳時,光線就更黯淡了。我想應該還有別的電燈吧,迴廊下通往禮拜堂的階梯附近,也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鳴瀨已經交代末永來修理過了,那幅肖像畫又像往常一樣,懸掛在壁爐上方的牆壁上。我被吸引了般站在畫前,抬頭看著她泛著寂寞微笑的臉龐。
被迫來到這棟霧越邸,已經整整三天了。這個時候,我們本來應該已經回到東京,在熟悉的狹窄天空下,各自過著平穩而無聊的生活。當然,也有人沒辦法這樣,例如榊由高,因為8月那件案子,可能一回到東京就會被警察帶去偵訊;和榊同時被懷疑與案件有關的蘭也是一樣。可是,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被某人奪走了生命。
如果那一天沒有遇上大雪,平安回到東京——明知這麼想毫無意義,我的意識還是拼命逃向虛無的假設中。
那麼,名望奈志也許可以說服妻子,避開離婚的厄運。甲斐大概會為了湊幾十萬還給榊而到處奔走。彩夏可能正為三原山火山爆發的事大驚小怪。槍中還是一樣邊經營他的正業,邊構思劇本。而我呢,一定是一個人待在骯髒的公寓中,懶散地寫著雜文賺錢。還有——還有深月……
——我活不長了。
這是幾個小時前,我在這裡跟她之間的談話。她所說的字字句句,都彷彿成了遙遠的往事。
——我覺得心情很平靜,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不希望拿別人的心臟來延長自己的生命,因為我不認為我有那樣的價值。
我告訴她不可以放棄,她回給了我一個美麗的微笑,說“謝謝”。她說她忍不住想告訴我這件事,還說她希望我知道她的秘密。
“嘎噠”的劇烈聲響,在我耳邊迴盪。那是肖像畫在我們談完那段話之後,突然從牆上掉下來的聲音。跟深月同名同長相的已故白鬚賀夫人的畫,以“掉落”的方式預言了她的將來——短短几小時後的將來……
此時,一個頗理論性的思考在我腦中浮現,——這個房子是個鏡子。
昨天傍晚,的場小姐這麼說過。
——外來的訪客,最關心的就是自己的將來,為將來而活。
對各位而言,現在的時間通常只是接續未來的一瞬間。所以,這個房子會映出這個現象,如同跟各位的心態產生共鳴一般,開始看到各位的將來。
她還說,包括她在內,住在這棟霧越邸的人們,都對將來毫不關心。我想他們都是失去了所愛的人,厭倦世間,寧可活在最珍愛的過往回憶中,才會躲在這樣的深山房子裡,過著平靜的生活。所以,對他們來說,這個房子永遠不可能成為“映出未來的鏡子”,那麼……
被醫生宣告很難活過30歲的深月說,她已經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放棄了自己的未來。亦即,對未來一點都不積極——也就是對自己的未來失去了興趣。沒錯,就跟住在這屋子裡的人一樣。
可是,這個房子卻“動起來了”;這個房子以“動作”映出了她的未來——即將被殺死的命運。這樣的矛盾,該怎麼解釋呢?
如果的場說的是真的(啊,我也開始相信這個家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了!),那麼,在那一刻,這個房子應該“跟深月的心態產生了共鳴”。也就是說,至少在那一刻,她所說的和所想的不一樣,“並沒有放棄她的未來”。也許是我自己太自作多情,我懷疑是不是在跟我談過之後,讓她死寂的心產生了某種程度的波動?
如果真是這樣,實在太諷刺了。當她對已經放棄的未來開始心動時,這個房子立刻感應到她的改變,預言了她的將來,而這個將來竟然是不久之後降臨的死亡。
我站在那裡抬頭看著肖像畫,兩手緊握,指甲深深嵌入了手掌中,手臂不斷顫抖著。我努力鎮定下來,卻怎麼也鎮定不下來。
如果那時候我把肖像畫掉下來的現象,更慎重地視為這個房子的一個“動作”,提醒自己深月可能是下一個遇害者,也許……
在我不停詛咒自己的同時,對殺死深月的兇手的憎恨與憤怒,也不斷湧出意識表層。當榊跟蘭被殺時,我並未如此憎恨兇手。有的只是遇到這種非尋常案件的震撼,以及對兇手就在這個房子中的事實所產生的不安與害怕,頂多只是這樣而已。身為這個社會的一分子,我認同“殺人=壞人”的社會規範,但還不至於為這個理由去“憎恨”一個犯罪者,因為我的心還沒有完全適應這個社會。
可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