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軒沉默著不作聲。安藍的那一聲“不值得”,不知是因為那個失去父親的孩子,還是當真覺得千夏的年輕。
二十歲,確實年幼。
可是她自己心中的苦,怕是極少人知道吧!顧明軒垂下頭,心臟彷彿被人鞭笞一般,每一道傷痕都不如她的雲淡風輕來得更加傷人。
她不哭不鬧,甚至可以在最快的時間內冷靜下來分析所有的可能性。她的心強大到讓他覺得都可怕。可是,又那麼讓人心疼。
只是,愈是絕望才愈是清冷吧!兩個人就這樣一直沉默著不發一言。顧明軒時而在細長的走廊裡踱著步子,心中難安。不遠處的女人倒是一直安靜地坐在長椅上,大大的眼睛微微眯著,看不出是在想些什麼。他知道說什麼都沒用,隻言片語只能用來提醒。所以,什麼都不說。兩個人都寂靜的,聽空中燥熱的氣息拂過耳畔。
流離(1)
手術室的門終於在安藍到來後的第六個小時開啟。醫生說,已經度過危險期。過兩天就會醒過來。
安藍僵直的身子終於用完所有的力氣,失去所有意識開始重重的向後跌去,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幸好顧明軒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累了是不是?
顧明軒心想,打橫抱起已經昏迷的她進了一間病房。
安藍在深夜醒來的時候摸索著開啟燈。一室的素白,可是裝潢卻像是五星級酒店一般,乾淨而又優雅。如若不是空中還懸掛的吊瓶,安藍幾乎想象不到自己是在醫院。而身旁的人,竟然是顧明軒!
他趴在她的窗邊睡著了。安藍看著他,心知楚言希定然是沒什麼大礙了。那麼自己,是不是該離開了?
安藍小心翼翼的下床,摸過床邊桌子上已經冷了的水杯一飲而盡。看了眼仍在沉睡的顧明軒。輕道一聲“謝謝!”拎過自己的包包就準備離開。
楚言希就在隔壁的病房。他睡著了。身上還插著各種各樣的管子。他漂亮的桃花眼緊緊地閉著,安藍隔著透明的玻璃忽然就想,言希,你終於安安穩穩的睡著了,可是再不會在夢靨裡喊那個女人的名字了!
言希,再沒有人像我這樣愛你。失去我,你會後悔的。
安藍靜靜地冷笑。這樣悠然自得的口氣說出來的話卻不覺得開心。有什麼好開心的呢?她同樣就要失去他了。永遠的,無法回到過去。
安藍揚著唇角莫名的微笑。轉過身時,就望見顧明軒定定的站著看她。也不知站了多久。他的身影在樓道的暗光裡頎長並且帶了不明的堅定。
“等他醒了再走!”顧明軒沉重地說道。
“他還沒醒過嗎?”安藍詫異。她以為,他已經醒過了。
顧明軒就在原地站著,並不走近她。只是默默地點頭。
安藍垂下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那麼也就是說,那個女孩仍然不知道言希的狀況嗎?
“他什麼時候會醒?”顧明軒已經踱步在她身旁坐下。安藍凝望著他,尋找答案。
“最遲明天晚上。”顧明軒的聲音悶悶地,像是憋在胸腔裡,難受的厲害。
“那我就定明天早上的機票吧!”安藍輕笑,一個人自言自語。不需要答案的說辭。
顧明軒轉過身扳正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請求,“為什麼不給他一個機會,也許他會選擇你?”他的聲音近乎哀求。
安藍失笑。這樣的話怕是說出口就會後悔的吧!她太瞭解楚言希。而且他自己已經說過,他要對那個女孩負責。那麼,這樣的負責還不是選擇嗎?
當初死掉的那個孩子,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自己說出口的話怕是難得有人相信的!
顧明軒看清安藍不屑一顧的神情,知曉她的絕望。終於只是,沉聲道:“至少,讓他見你最後一眼。不然,你不覺得這樣對他來說太殘忍了嗎?”
整整八年的糾纏,是該有個完整的結果的。顧明軒暗道。沒注意安藍眼裡氾濫起洶湧的哀傷。
安藍突然明媚的冷笑。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殘忍!顧先生,他沒資格和我說殘忍,你也沒有!”他的聲音冰冷著穿透在空氣中,顧明軒幾乎以為自己墜進了冰窟之中,周身寒冷,無法逃脫。
她的聲音安靜地卻在絕望的嘶吼。讓人無處可逃。
顧明軒震驚的盯著她,像是看著外星人的侵犯。安藍慢慢緩和下來。才溫和的敘述,“你知道我們上大學的時候嗎?我和言希的相處模式,簡單地幾近機械化。有時候我就想,另一端的他是不是放了復讀機,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