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大風之中鼓盪。
紫袍大國師緩緩吐出一口抑鬱不得出的濁氣。
接著注視那一道血線在漫天黃沙之中瀰漫,然後消散。
菩提古木,樹幹之上,多了一柄沒入一半的箭鏃。
震顫不已的箭羽盡是猩紅之色。
而菩提樹下的白袍男人死死抱住懷中的血人。
他喉嚨深處,緩緩醞釀著野獸一般的嘶啞聲音。
時間恍若靜止。
接著洛陽上空風捲殘雲。
蒼穹席捲,避讓出天心——
無數黃沙倒飛而起。
那個白袍男人緩緩抬起頭,生長而出的長髮遮住眼簾,一道極為痛苦的聲音,從喉嚨撕扯而出,如同拉鋸一般,極為緩慢,極為緩慢從胸膛深處升騰。
“啊啊啊——”
這一道聲音如同利刀一般,狠狠剮在每個人的心口。
靈魂深處的嘶吼。
距離較近的北魏鐵騎在馬背上端坐不穩,面色如同金紙,身形隨馬背一同搖晃不止,最終噴出一口鮮血,人仰馬翻。
柳白禪死死盯住那個洛陽城頭紫袍飄舞的男人。
玄上宇揮了揮手。
他面色冷漠,無情道:“射。”
“把洛陽城頭的箭鏃都射光,射空;把這個白袍男人,連帶著那個女人,都留在菩提樹下。”
“北魏鐵騎侯命,防止那個男人突圍。即便他留下那株菩提,也絕不讓他離開這裡。”
玄上宇揉了揉眉心。
他看得很透徹。
從他親手射出那一根箭鏃之時,鬆開重弩箭弦之時,事態便再無迴轉的餘地。
只剩下了一種結局。
將自己曾經最看重的白袍小師弟,徹底留在北魏國都。
徹徹底底的滅佛。
“別讓他逃了。”
留下這一句話,紫袍大國師有些微乏地擺了擺手,轉身離開洛陽城頭。
意興闌珊?
算是吧。
勝局已定。
在數量如此龐大的北魏鐵騎層層包圍之下,世上有誰人可以從這裡離開?
至少自己這位白袍小師弟,現在還沒這個能力。
只是玄上宇有一點錯了。
他不曾想過,當心愛女子死在洛陽城前的時候,那個白袍加身的小師弟,便再也沒有離開這裡的念頭。
洛陽城頭的北魏鐵騎微微後退,空出了約莫百丈的空地距離。
圍著菩提樹下的白袍男人掠陣,週轉。
而那個一人敢來隻身挑釁洛陽權威的白袍男人,此刻雙目之間一片死氣沉沉,緩緩站起。
他的脊背挺得極直。
懷中的柔軟女子身軀下意識還摟著他的脖頸。
“喂。”
柳白禪聲音苦澀。
“喂。。。。。。”
抬起的雙臂微微顫抖。
他咬緊嘴唇。
有些話沒有說出口。
我是來接你的。
接你離開洛陽啊。
你醒一醒。
可是無論怎麼搖晃,自己懷中的那個紅髮女子如同陷入了世上最美的睡夢之中,微闔的雙眸,殘餘的柔和,紅唇流轉的硃紅溫存。
柳白禪啞然失笑。
睡一會吧。
他微微垂下雙眼,唇角不自覺掛上了笑意。
“你總是那麼貪睡啊。。。。。。”
“那就再睡一會咯。。。。。。”
“再睡一會,我再叫醒你咯。。。。。。”
這個白袍男人不願意打擾懷中人的清夢。
他輕輕將沈紅嬰放在地上。
撕扯右臂白袍,輕輕疊成一個枕頭,替她捋齊發絲,枕在白袍之上。
裸露出右臂觸目驚心的紅蓮紋路。
密密麻麻,繁瑣而複雜。
忘歸山的不傳之秘。
紅蓮華手。
柳白禪眼觀鼻鼻觀心。
他輕輕笑了笑,喃喃道:“佛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我修了二十三年的禪。”
“師父說,要長生。”
白袍男人倔強咬了咬牙,輕聲道:“可是我偏不。”
北魏鐵騎開始衝陣。
卻突然停下。
一切只因復又登城的紫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