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馬匹的十六字營,便不再是鐵騎。
無法再衝鋒的鐵騎,不通行軍陣法列陣,連基本的步兵都不如,想要屠殺,便不再是一件難事。
只是西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這些此刻自己看來與引頸待戮無異的甲士身上。
她的目光微微掃視,落在了那個一身紅甲,此刻正在向著大稷山脈內部狼狽逃竄的江輕衣身上。
與白虎的“胎珠”,玄武的“眉間鱗”類似,梁涼的“朱雀血”,是她修行的一件重寶,只是當初在雷霆城外大雪原,被劍宗明一指取走之後,她所修的那滴“朱雀血”,便失去了與自己的聯絡,修為大跌。
但她還有山海經。
風白能催動一張書頁。
從虎若是活著,應與風白相差不多。
可西妖不同。
沒有人知道,她對山海經的運用,抵達了什麼樣的層次。
這件妖族的瑰寶,古往今來,每一任棋宮的主人,只有獲得了大聖的認可,才有資格去翻動山海經。
能翻動一頁,便殊為不易。
一頁書,便抵過千軍萬馬。
西妖深吸一口氣,精氣神有些萎靡,她抬起的雙臂,掌心向天,如觸碰天頂,不可再往上升,微微用力,便被天地壓得墜落下來,轟然一聲落在大地之上。
一頁山海經,屠殺了方圓五里地內所有的馬匹。
這也是殺孽。
這也是罪業。
在極遠之處,眺望大稷山脈此刻戰局的玄上宇,可以清晰地看見,蒼穹頂上,自己費盡心機引來的雷雲之中,千絲萬縷數之不清的罪孽氣運,便這麼順著雷光翻騰,脫離穹頂,鑽入那個女子的七竅百穴,與沸騰的朱雀虛炎一同跳躍,甚是活躍。
西妖並不在乎這些。
她清楚得感知到了天地對自己的壓制,微微抬起頭,望著上方明顯又下沉了一些的雷雲。
等雷雲壓到了最低,雷劫蓄到了最滿,就該是大劫來臨的時候了。
西妖輕輕笑了笑。
她只是木然地前行。
孤獨而決然。
都說東君,是五大妖孽之中,最特立獨行的一位。
東君的門派是三大聖地之中的隱谷,一世只有一人。
他雲遊天下,講道授業,殺人屠戮,這兩者全憑心情,既不畏懼中原兩國,也不忌憚西域妖族。
這是一位獨行者,他一人便是一個宗門。
西妖有一整個八尺山,一整片西域!
她是西域的主人,是五大妖孽之中,勢力最龐大的一個。
只可惜,她也是一個獨行者。
她走在無人可知的最前方,所有人都只能看著她縹緲虛無的背影,永遠捉摸不透她在想什麼。
殺人,殺妖,這兩者全憑心情。
被天地規則壓落在地的西妖,木然前行,氣機鎖死了遠方的江輕衣,忽然皺了皺眉頭。
她的方圓三丈之內,有一朵又一朵猩紅血花迸濺開來。
十六字營沒了座下鐵騎,還有胸中熱血。
還有一副鋼筋鐵骨。
一層又一層將自己圍住。
西妖索性不再前行,等著數之不清的甲士,撞在自己的三丈火域,前赴後繼,飛蛾撲火,最終全部神魂俱散。
這一幕在外人看來十分悲壯。
這一幕在西妖看來十分可憐。
這些前來赴死的甲士,永遠也沒法攔住自己,只要自己不想拼命,隨時可以抽身而出。而他們此刻赴死的意義,就是將一縷又一縷肉眼不可看見的死亡氣運,纏繞在自己的身上,成為上天最終懲戒自己,殺死自己的一根稻草。
西妖深吸一口氣。
她的精氣神在以極快的速度蘊養。
遠方那個紅甲男人逃竄的速度比自己想象得要快。
只可惜還是遠遠不夠。
西妖的眉尖,一抹大紅閃逝而過,她沉重跺足,幾道撞來的重甲甲士狠狠對碰在了一起,砸得口鼻溢血,而原先這個女子站立之處已經是一片空蕩。
數百丈外,梁涼麵色陰沉出現在江輕衣的身前。
她一隻手微微鉤拉,覆蓋在江輕衣身上,將儒將全身上下遮掩嚴嚴實實的紅甲,一瞬之間盡數崩開,連帶上身的紅衣,都炸成了無數碎裂布條。
西妖一隻手輕鬆地插入江輕衣的胸膛。
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江輕衣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