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至柔死了。
若是王爺還活著,今日袁忠誠也是要死的。
桓圖窮深吸一口氣。
他若是還能回到縹緲坡,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向王爺賠禮道歉,去碑前盡一壺酒?
西關影子跪在西渡口,他想著若是有這個機會,到時候說不得要拎著袁忠誠的頭顱去見王爺。
他恭恭敬敬磕完兩個頭。
沒有站起身子,因為龍船上那個少年又開口了。
“賠完了禮,就輪到了道歉。”
雙手撐在地上的桓圖窮表情木然,雙手攥緊在泥土裡。
源天罡轉過身子:“簡單的很,那顆西壁壘總督燕白樓的頭顱,你回到縹緲坡之後掛起來,掛滿一百天就算是道歉了。”
桓圖窮緩緩起身。
源天罡掃視西渡口的黑潮,淡淡道:“撤甲吧。”
語氣是如此的平淡,像是隨口一說,更像是某種漠然的允許。
十六字營裡的每個人心底都升騰起莫大的憋屈,西關何時受過這種屈辱,比起戰死在西壁壘外,這樣的語言侮辱更讓他們受不了。
而桓圖窮舉起了一隻手。
西關影子的聲音透著極度的疲乏。
他柔聲對身後的將士說道:“撤甲。”
譁然。
黑甲潮水裡有將士紅了眼,咬碎了牙,即便如此,西關的陣型依舊沒有絲毫紊亂。
被袁忠誠一令調來的黑甲死氣沉沉撤退,各自歸城。
西渡口迎來了沒有血色的黎明。
大雨清洗之後,整片天空都變得澄澈而湛藍。
冬日的陽光初生自東方,向著西方一線潮推進。
推走黑暗。
隨著曙光從淇江江面推來,這場連月大雪,最後的暴雨也隨之消弭。
霧氣,雨珠,浪屑。
拍岸而起。
視線從龍船升起,在高空中緩緩推進,俯瞰西關。
吞衣峽的血跡早已經被洗刷乾淨。
昨晚大稷山脈的紅潮慘淡,也被大雨掩埋。
嬰兒的啼哭聲音在涼甲城裡響起。
這就是黎明。
這也是新生。
這其實是輪迴。
。。。。。。
。。。。。。
天亮之後,西渡口撤了甲。
就只有兩個人還沒離開。
桓圖窮和天狼王。
而這艘來自齊梁的龍船,很快就要返程離開。
其實黑夜到黎明,真的不需要多久。
當第一縷光照破蒼穹,黎明就來臨了。
小殿下恰到好處地從打坐之中清醒過來。
他緩緩轉頭,第一個看見的,是自己身旁不遠處的紅髻別發姑娘。
從吞衣峽趕來的易小安剛剛登了龍船,興許是太累了,太乏了,已經靠在船艙旁睡著了。
易瀟站起身子,將芙蕖從袖子裡抽出,輕輕放在易小安身旁。
轉身。
光芒有些刺眼。
那裡有一個披著寬大麻袍的女子。
她面對自己,懷中倚劍,背靠在龍船欄杆前。
長髮在陽光裡溫柔散開。
隔著一萬里。
隔著一千里。
現在就只有一步之遙了。
易瀟想說些什麼,魏靈衫輕輕豎起一根手指,在唇前搖晃一二。
“噓。”
噤聲。
易瀟有些微微愕然,微微轉頭,看見披著重甲的蕭無悔同樣拿這個手勢示意自己不要出聲。
小心翼翼。
郡主大人低垂眉眼,那一根豎在自己唇前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易瀟,吸引了小殿下視線之後,又點了點某個不遠處的位置。
那是船頭甲板相互依偎的年輕一男一女。
紅妝女子昏昏欲睡,下意識摟抱著布衣男人,靠在他的懷中。
半睡半醒中感應到一些輕微的震動。
她額頭上傳來溼潤的溫度。
那人鬆開唇以後。
聲音無比溫和:“睡一會吧。”
她疲倦笑了笑,低低應了一聲,安心沉沉睡去。
蕭布衣笑著閉上眼,低下頭,豎起一根手指,做著噤聲的動作。
所以所有人皆是如此。
小殿下看見魏靈衫笑了一下。
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