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這艘小舟在淇江上無比穩定。
這個青年人一襲樸素布衣,眉眼溫和,雙手控槳,半坐在小舟上。
他微微抬起頭。
看到了大紅月下一道懸停的巨大身形。
那是一隻通體純青如同翡翠的青鸞鳥,西夏妖獸之中,鳥類青鸞乃是上等極品,極難馴服。青鸞一族天賦異稟,往往成年青鸞就擁有九品級別的戰力,而在那個遠古年代妖獸並起的時期,青鸞族中不乏有修行成超越九品之後的妖孽存在。
這隻青鸞的羽翼橫展開來只有一丈,比不上遠古恐怖級別的青鸞大妖,卻能勉強算得上人族之中的八品戰力。
這不是重點。
蕭布衣眯起眼,努力想看清大紅月光之下有些模糊不清楚的青鸞。
更多的是想看清青鸞上坐著的那個年輕人。
一舟在淇江上,青鸞在紅月下。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停住。
停在淇江的中段。
陳萬卷認真看了這位穿著打扮與自己幾乎如出一轍的同齡人,然後有些自嘲道:“我本以為齊梁蘭陵城有負天下盛名,至少文評上的那些個‘妖孽’士子,我是看不上的。”
蕭布衣笑了笑,道:“我本以為北魏洛陽是真的人才凋零,一位文評妖孽都出不來,現在看來,想必有藏拙嫌疑。”
陳萬卷微笑道:“這個真沒有。北魏也就只出了我這麼一個與眾不同的奇葩。這幾年文評比不上你們齊梁,陛下輸的心服口服。”
接著他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笑道:“你說洛陽藏拙,我看齊梁才是真正藏拙的那一個。二皇子能文善武,居然藏著掖著,比那位小殿下藏得還要深。”
“其實我不曾藏拙,只是未到時機罷了。”蕭布衣搖頭道:“你要南下,難不成還在乎蘭陵城殿試狀元的虛名?”
陳萬卷搖了搖頭,道:“你應該明白的,有些事情不像表面上那樣。你要去洛陽赴士子宴,難道也會貪圖北魏所謂的頭榜頭名?”
“我今天北上了,你們北魏會付出很大的代價。”蕭布衣微微低頭,自嘲笑了笑,道:“所以你今天要攔一下我?”
陳萬卷沉默片刻,認真道:“我南下,齊梁也會付出很大一筆代價。”
“你的意思是,我們各自打道回府?”蕭布衣半倚靠在小舟上,有些微微懶散抬起頭,笑道:“這真的是個很幼稚的想法。”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陳萬卷同樣微笑道:“今日淇江,就可以定下洛陽和蘭陵城文評的結局。”
蕭布衣聞言以後沉默了。
他從小舟上站起了身子,然後冷淡道:“你要與我決生死?”
陳萬卷笑著點頭。
青鸞鳥下那道儒生身影躍下鳥背,猛然跌落淇江,炸開一團江水。
蕭布衣默默看著江水霧氣之中那個儒生踏江而行,步伐不亂。
“陛下跟我說過,蕭家三條幼龍,一但成年以後脫胎換骨,江南道盤龍踞鳳,整片中原遲早是齊梁的。”這個儒生笑意淺淡,道:“但我所修乃是奇門屠龍術,今日開刀,便屠了你這條雛龍。”
江面漸起波濤。
蕭布衣眯起眼看著那個儒生背後潮水疊加。
一浪推疊一浪。
如同萬丈高樓平地起。
轟然而立起一座通天水廈。
陳萬卷心念平靜,背後升起大異相,江水不斷炸開,隱隱約約有真龍咆哮怒吼聲音傳來。
步步相逼。
“陳萬卷。”小舟上的青年人看著江水如同炸鍋一般,視線模糊之中,唯獨那個儒生前進的身影依舊清晰,他不緩不慢開口,道:“你應當記得,十六年前,有個道士跟你算過命,說你十六年後命中有一劫。劫數由天定,命數不留人。”
儒生置若罔聞,依舊逼近。
“隱谷那位曾經對你道破天機,要你修行儒道,不修儒不成活,留給你失傳的三教秘術,你算是他半個衣缽傳人。”蕭布衣淡淡開口,道:“十六年後,正是今年,恰逢你修儒大成的日子,遲早有一天可以踏破山河。但你可曾想過,究竟是什麼樣的劫數,能要了你的命。”
陳萬卷的步伐開始放慢。他下意識想到那位幾乎算作是自己親傳師父的陸地活神仙,卦卦算盡天機,不留餘地,曾經的確對自己算過這麼一卦。卦象兇吉參半,陰陽不定,半是成龍半隕落。
那位活神仙對自己說的很清楚,若是此朝劫數不過,立成地下冤魂,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