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真正的天之驕子。登頂佛塔,我不想與你們爭,也爭不過你們。”
易瀟和公子小陶沒有說話,靜靜看著這個平淡無奇的年輕人。
他抬起頭。
“我曾經想過,我追求的是什麼。”
“江輕衣沒有大智慧,不立大宏願。”他站在那裡,平靜如水道:“自知無法力挽狂瀾於大廈將傾。”
“但是江輕衣知道一件事情。”
“兩位既然看出了這尊佛塔上不是極樂世界,而是無間地獄。必然知曉這尊佛塔不是什麼人都能登頂,要登頂佛塔普度眾生,恐怕不僅僅只是心存死志這麼簡單。”江輕衣微笑道:“江輕衣恐怕豁了命也做不到吧。”
“所以你要出塔?”易瀟挑了挑眉毛。
“拜託兩位了。”江輕衣點了點頭,道:“江某出塔之後,還望兩位能登頂。”
公子小陶沉默著點了點頭。
“上一個時代的劍與酒要落幕。”江輕衣深深揖禮,道:“這個時代的劍與酒,正要揭幕。”
這個江輕衣的年輕人此刻要退出,沒有多少人知道為什麼。
但公子小陶和易瀟恰巧知道。
江輕衣,寒門苦子。
北魏極北之處,俱是寒苦地帶,江輕衣就出生在那一片,喪失雙親之後,若不是魏皇曹之軒在北地實行的扶寒計劃,便早就餓死在那片荒蕪地區。
曹之軒沒有想到,自己當年無心佈施的一場雨,於萬千寒門之中,救了江輕衣這株枯苗一條命。
現在江輕衣要回報。
“外面那件事情,你最好不要摻和。”小殿下突然開口,“北魏大人物之間的角力,你去了也只是送命。”
江輕衣沒有回話。
“北魏乃是生我養我的一方土地。”江輕衣笑了笑,道:“江某能力不足,救不了中原,但願能救北魏。”
“我想去攔一欄棋宮。”他如是平靜說道。
“你能攔得住?”公子小陶反問。
江輕衣笑了笑,道:“凡事總是要試一試,才知道能不能攔得住。”
易瀟和公子小陶沒有攔江輕衣。
他臨走之前,與佛塔門前轉身,望向那兩個人。
一人是年少成名的棋聖弟子。
一人是橫空出世的神秘公子。
自己什麼時候能夠與這樣兩個耀眼的人比肩了?
江輕衣笑了笑。
他出生寒門,默默無聞,棋道對弈也遠遠稱不上是這兩個人的對手。
他沒有想過,自己能夠在酒會上走得這麼遠。
寒門子弟苦,江輕衣自小受過無數的欺辱,冷眼,謾罵。
求棋不得,被人拒之門外。冰天雪地受凍,無蔽體之衣。
為何他叫江輕衣?
輕衣,便是從來都沒有一件大雪天能防寒的合適衣服。
但他從未想過放棄,視棋道為終生信仰。
不求聞達,不求榮華。他真正所求是什麼?
有時候甚至連江輕衣自己都有些迷惘。
直到那個大雪天,自己的父親臨終之前,用顫抖的手指在雪地上寫下兩個字。
本心。
人。可以貧窮,可以衣不蔽體,可以餓死凍死。
但脊背要挺直,可以站著死,不能跪著生。
要活出自己。
這就叫本心。
江輕衣所求的,就只是簡簡單單的本心二字。
他可以不出名,可以不富貴。
他可以接受一切逆境,但不能容忍自己親手丟了本心。
這樣的一個人,抱守著本心,且經歷的比任何人都多,自然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他能有這麼一天。
萬千思緒湧來,江輕衣百感交集。
“你叫什麼名字?”
小殿下的聲音打斷了這個年輕人如潮的思緒。
他微怔一下,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江輕衣。”
“我記住你了。”易瀟點了點頭,對公子小陶笑道:“第二層。”
佛塔門開又關。
輕衣已不在。
正如他之所說。
上一個時代的劍與酒已經落幕。
這個時代由他們來開啟。
第六十六章 空城計
“佛塔第二層。”公子小陶面帶微笑,望著眼前蜿蜒而上的階梯,“人都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