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束手就擒了。“啪!”一個藤拍落到身上,接著是一頓嘴巴;當她恐怖地從震驚中醒來,才發現一個披頭散髮有著兩道兇光的女人臉,方醒悟到是繼母在打她。她從小小的年紀所得的驚嚇性頭痛症,便是繼母用夜間突然襲擊的方式留給她終生不可忘卻的紀念。
繼母的打罵、虐待,把她逼上了絕路。柳溪說:“有一次,我實在不堪忍受,覺得死了比活著或許更有福。這時,我心裡萌發了自殺的念頭。我想起了兩種死亡的方法:上吊或吞鴉片。”她曾親眼見過十七歲的店鋪小夥計,為反抗店主的虐待而上吊自盡。但當時她怕上吊後沒有親人給她刨地下的大淚球,“如果沒有淚球,就要淪落在陰曹地府受罪,永遠不能投生。”於是,她否定了這種尋死的方法。吞鴉片的方式,是她看《貧女淚》得到的啟示。柳溪說:“那時,我除了為苦難的貧女的不幸遭遇落了不少天真、同情的眼淚之外,也向她學習了辭別人世的方法——她是喝鴉片煙死的。”柳溪當時覺得這種方式省事,又沒有死後不能投生的說法,所以便決定採用喝鴉片的方法,離開這個苦難的世界。
那年8月,柳溪穿著一件剛蓋過肚臍眼兒的綠格小褂,在夜裡,又受到繼母的一頓毒打之後,便於清晨,利用父親上廁所之機,在緊張與慌驚中,抓了一大把茉莉花籽似的菸灰,放在嘴裡,用水吞下。柳溪說:“那時我的情緒非常好,因為我覺得自己就要離開這個不幸的塵世,而到另一個極樂世界裡去尋找生身之母去了。我幻想在那裡有女兒和她作伴兒,她就不會像以前那麼寂寞、孤獨了。從而,我也可以真正地去享享慈母之愛。”那天早晨,天空特別晴朗,霞光萬道,飄著雲彩。吞食鴉片之後,她自幼就有的幻聽的毛病發作了,她總是聽到白雲深處有人說話。但不一會兒,那種稀有的快活心境,變成了肚子疼痛和噁心,渾身打著冷戰。是她父親及時發現,用手掏她的嘴,使之連續嘔吐,直至吐出膽汁,又用綠豆湯洗胃,才把這個弱小、不幸的生命從通往黃泉的路上截回來。柳溪說:“在我記憶中,雖然那一次我沒能享受到長眠就是幸福的滋味,但是毫無疑問,那也是我小小生命中一次最充分最舒適的休息了……”
“死”的鬥爭,並沒有完全改變柳溪的命運,挨打受氣還在繼續。十三歲那年,繼母又一次追打她。但這一次,她不再向她求饒,而是轉身提起一根棍子,作為防身武器。她繼母見此情景,更是怒火中燒,聲嘶力竭地喊道:
“你撂下!你反啦?!”
“你撂下我就撂下!”柳溪指著繼母手裡的笤帚說。
繼母的大眼睛變得十分可怕,驚訝地望著好像不認識的柳溪。這時,柳溪含著淚說:
“你已經打了我好些年,已經打夠了。現在我長大了,再也不能像我小時候那樣隨便讓你打了。以後你打我,我就打你!”
這一著,使驚愕之中的繼母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答帚。這次反抗,使柳溪基本結束了捱打的生活,並使她第一次懂得了一個簡單而明瞭的道理:生活,需要勇敢和鬥爭!
童年,尤其是不正常的童年,對人的影響,給人的記憶是深刻的,清晰的,長遠的。柳溪的童年,好像一部多卷的長篇小說,似乎有著說不完的故事。誰會想到,十歲時,曾以“被告人”的身分進過一次法庭——那是繼母為轉嫁到她身上的“打人罪”而施展的心術。這場“官司”是一場滑稽戲,但使柳溪第一次感到了法律的威嚴,也看到了人的虛偽、社會的欺騙。……為賺點錢,買吃的,柳溪還揹著繼母曾到專事喪葬和嫁娶的鋪子——扛房——裡充當執事的小工:去喊“肅靜”,去“鳴鑼”、“開道”,扛“雪柳”……柳溪說:“為了五個銅板,我穿上綠色帶黃花的衣服,頭上圍一圈黑色絲穗,舉著一根白紙糊成的雪柳,隨著浩浩蕩蕩的出殯隊伍,一直送到墳地,等到下葬,才算完事。”不知為什麼,她很喜歡那潔白的雪柳。柳溪說,她從事寫作後,所以選擇“柳”字作為筆名的一個字,便是由於“雪柳”的關係。
……人類的童年曾是殘酷的、野蠻的。柳溪沒有愛,沒有溫暖,但她卻像北方野山裡的小樹,艱難地發展自己。
“是的,沒有人疼愛,經常生活在驚恐之中,飢餓、打罵、跑街、受苦,這就是我的童年。”這是柳溪的結論。
三
柳溪,好像一個黑夜裡迷路的旅人,在荒山野嶺中被折磨了十來年。但驀然,她面前出現了一個明亮的山口,一條高低不平的路,蜿蜒著伸向遠方的地平線……
柳溪能上學讀書,似乎有點戲劇性。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