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道:“只得投莊上去借宿。”
逕奔到莊前看時,見數十個莊家,急急忙忙,搬東搬西。
魯智深到莊前,倚了禪杖,與莊客唱個喏。
莊客道:“和尚,日晚來我莊上做甚的?”
智深道:“灑家趕不上宿頭,欲借貴莊投宿一宵,明早便行。”
莊客道:“我莊今晚有事,歇不得。”
智深道:“胡亂借灑家歇一夜,明日便行。”
莊客道:“和尚快走,休在這裡討死!”
智深道:“也是怪哉;歇一夜打甚麼不緊,怎地便是討死?”
莊家道:“去便去,不去時便捉來縛在這裡!”
魯智深大怒道:“你這廝村人好沒道理!俺又不曾說的,便要綁縛灑家!”
莊客也有罵的,也有勸的。
魯智深提起禪杖,卻待要發作。只見莊裡走出一個老人來。魯智深看那老人時,年近六旬之上,拄一條過頭拄仗,走將出來,喝問莊客∶“你們鬧甚麼?”
莊客道:“可奈這個和尚要打我們。”
智深便道:“灑家是五臺山來的僧人,要上東京去幹事。今晚趕不上宿頭,借貴莊投宿一宵。莊家那廝無禮,要綁縛灑家。”
那老人道:“既是五臺山來的師父,隨我進來。”
智深跟那老人直到正堂上,分賓主坐下。那老人道:“師父休要怪,莊家們不省得師父是活佛去處來的,他作尋常一例相看。老漢從來敬信佛天三寶。雖是我莊上今夜有事,權且留師父歇一宵了去。”智深將禪杖倚了,起身,唱個喏,謝道:“感承施主。灑家不敢動問貴莊高姓?”老人道:“老漢姓劉。此間喚做桃花村。鄉人都叫老漢做桃花莊劉太公,敢問師父法名,喚做甚麼諱字?”
智深道:“俺師父是智真長老,與俺取了個諱字,因灑家姓魯,喚作魯智深”太公道:“師父請吃些晚飯,不知肯吃葷腥也不?”魯智深道:“灑家不忌葷酒,遮莫甚麼渾清白酒都不揀選;牛肉,狗肉,但有便吃。”
太公便道:“既然師父不忌葷酒,先叫莊客取酒肉來。”
沒多時,莊客掇張桌子,放下一盤牛肉,三四樣菜蔬,一雙筷,放在魯智深也面前。
智深解下腰包,肚包,坐定。那莊客旋了一壺酒,拿一支盞子,篩下酒與智深吃。這魯智深也不謙讓,也不推辭,無一時,一壺酒,一盤肉,都吃了,太公對席看見,呆了半晌。莊客搬飯來,又吃了。抬過桌子。
太公分付道:“胡亂教師父在外面耳房中歇一宵。夜間如若外面熱鬧,不可出來窺望。”
智深道:“敢問貴莊今夜有甚事?”
太公道:“非是你出家人閒管的事。”
智深道:“太公,緣何模樣不甚喜歡?莫不怪灑家來攪擾你麼?明日灑家算還你房錢便了。”
太公道:“師父聽說,我家時常齋僧佈施;那爭師父一個。只是我家今夜小女招夫,以此煩惱。”
魯智深呵呵大笑道:“男大須婚,女大須嫁,這是人倫大事,五常之禮,何故煩惱?”
太公道:“師父不知,這頭親事不是情願與的。”
智深大笑道:“太公,你也是個痴漢!既然不兩相情願,如何招贅做個女婿?”
太公道:“老漢只有這個小女,如今方得一十九歲,被此間有座山,喚做桃花山,近來山上有兩個大王,紮了寨柵,聚集著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此間青州官軍捕盜,禁他不得,因來老漢莊上討進奉,見了老漢女兒,撇下二十兩金子,一疋紅錦為定禮,選著今夜好,日晚間入贅。老漢莊上又和他爭執不得,只得與他,因此煩惱。非是爭師父一個人。”
智深聽了,道:“原來如此!灑家有個道理教他回心轉意,不要娶你女兒,如何?”
太公道:“他是個殺人不貶眼魔君,你如何能彀得他心轉意?”
智深道:“灑家在五臺山真長老處學得說因緣,便是鐵石人也勸得他轉。今晚可教你女兒別處藏了。俺就你女兒房內說因緣,勸他便回心轉意。”
太公道:“好卻甚好,只是不要捋虎鬚。”
智深道:“灑家的不是性命?你只依著俺行。”
太公道:“卻是好也!我家有幸,得遇這個活佛下降!”
莊客聽得,都吃一驚。
太公問智深:“再要飯吃麼?”
智深道:“飯便不要吃,有酒再將些來吃。”
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