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懷戀妻子和安於現狀,會毀壞你的功名。”重耳不肯走。姜氏與狐偃商量,用酒把重耳灌醉,然後把他送出了齊國,重耳酒醒之後,拿起戈就去追擊狐偃。
到了曹國,曹共公聽說重耳的肋骨長得連在一起,想看看他的裸體。重耳洗澡時,曹共公走近了去看他的肋骨。曹國大夫僖負羈的妻子對她丈夫說:“我看晉國公子的隨從人員,都定以擔當治國的大任。如果讓他們輔佐公子,公子一定能回到晉國當國君。回到晉國當國君後,一定能在諸侯中稱霸。在諸侯中稱霸而討伐對他無禮的國家,曹國恐怕就是頭一個。你為什麼不趁早向他表示自己對他與曹君不同呢?”於是僖負羈就給重耳送去了一盤飯,在飯中藏了一塊寶玉。重耳接受了飯食,將寶玉退還了。
到了宋國,宋襄公送給了重耳二十輛馬車。
到了鄭國,鄭文公也不依禮接待重耳。大夫叔詹勸鄭文公說:“臣下聽說上天所贊助的人,其他人是趕不上的。晉國公子有三件不同尋常的事,或許上天要立他為國君,您還是依禮款待他吧!同姓的男女結婚,按說子孫後代不能昌盛。晉公子重耳的父母都姓姬,他一直活到今天,這是第一件不同尋常的事。遭到流亡在國外的災難,上天卻不讓晉國安定下來,大概是要為他開出一條路吧,這是第二件不同尋常的事。有三位才智過人的賢士跟隨他,這是第三件不同尋常的事。晉國和鄭國是同等的國家,晉國子弟路過鄭國,本來應該以禮相待,何況晉公子是上天所贊助的人呢?”鄭文公沒有聽從叔詹的勸告。
到了楚國,楚成王設宴款待重耳,並問道:“如果公子返回晉國,拿什麼來報答我呢?”重耳回答說:“美女。寶玉和絲綢您都有了;鳥羽、獸毛、象牙和皮革,都是貴國的特產。那些流散到晉國的,都是您剩下的。我拿什麼來報答您呢?”楚成王說:“儘管如此,總得拿什麼來報答我吧?”重耳回答說:“如果託您的福,我能返回晉國,一旦晉國和楚國交戰,雙方軍隊在中原碰上了,我就讓晉軍退避九十里地。如果得不到您退兵的命令,我就只好左手拿著馬鞭和弓梢,右邊掛著箭袋和弓套奉陪您較量一番。”楚國大夫子玉請求成王殺掉公子重耳。楚成王說:“晉公子志向遠大而生活儉樸,言辭文雅而合乎禮儀。他的隨從態度恭敬而待人寬厚,忠誠而盡力。現在晉惠公沒有親近的人,國內外的人都憎恨他。我聽說姓姬的一族中,唐叔的一支是衰落得最遲的,恐怕要靠晉公子來振興吧?上天要讓他興盛,誰又能廢除他呢?違背天意,必定會遭大禍。”於是楚成王就派人把重耳送去了秦國。
秦穆公把五個女子送給重耳作姬妾,秦穆公的女兒懷嬴也在其中,有一次,懷嬴捧著盛水的器具讓重耳洗手,重耳洗完便揮手讓懷嬴走開。懷贏生氣地說:“秦國和晉國是同等的,你為什麼瞧不起我?”公子重耳害怕了,脫去衣服把自己關起來表示謝罪。
又有一天,秦穆公宴請重耳。狐偃說:“我比不上趙衰那樣擅長辭令,讓趙衰陪你去吧。”在宴會上,公子重耳作了一首《河水》詩,秦穆公作了《六月》這首詩。趙衰說:“重耳拜謝君王恩賜!”公子重耳走下臺階,拜謝,叩頭。秦穆公也走下一級臺階表示不敢接受叩謝的大禮。趙衰說:“君王提出要重耳擔當輔佐周天子使命,重耳怎麼敢不拜謝?”
【讀解】
先賢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焉,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歷經磨難,才具有擔當大任的資歷。重耳的經歷證明這一說法是有充分的生活根據的。
重耳由一個貪圖享樂、養尊處優的貴族公子哥兒,到後來成為春秋時代顯赫一時的霸主,幾乎可以說全憑了他在國外流亡19年的經歷中所遭受的磨難。當初大禍臨頭時的出逃,是迫不得已而為之。流亡中的屈辱、困苦、安樂的體驗,使他明白了身在宮廷、耽於逸樂所不可能明白的人生真諦,在身、心兩方面受到陶冶和磨鍊。
人們注意到的,往往是開頭和結果,從外出逃亡的災禍,到成為霸王的榮耀顯赫,讓人感嘆的是命運的滄海桑田的鉅變,這似乎在證明著老子所說的“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這對立兩端戲劇性的變化,給人的命運無常的幻覺,以及人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的感慨。
然而,我們卻忽視了過程這個巨大的環節。過程是漫長的,實實在在的,局外人可以從旁說大話,評頭品足,而過程之中的冷暖甘苦,酸甜苦辣,歡樂憂傷,寂寞仿惶,唯有當事人自己知道,唯有當事人才有深入骨髓。刻骨銘心的體驗。旁觀者可以理解,卻沒有體驗,而理解和體驗則是完全不可同日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