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時候,還等後邊拿出綠豆白米水飯來吃了,才起身。伯爵道:”哥,我曉得明日安主事請你,不得閒。李四、黃三那事,我後日會他來罷。“西門慶點頭兒,二人也不等送,就去了。西門慶教書童看收傢伙,就歸後邊孟玉樓房中歇去了。一宿無話。
到次日早起,也沒往衙門中去,吃了粥,冠帶騎馬,書童、玳安兩個跟隨,出城南三十里,逕往劉太監莊上來赴席,不在話下。
潘金蓮趕西門慶不在家,與李瓶兒計較,將陳敬濟輸的那三錢銀子,又教李瓶兒添出七錢來,教來興兒買了一隻燒鴨、兩隻雞、一錢銀子下飯、一罈金華酒、一瓶白酒、一錢銀子裹餡涼糕,教來興兒媳婦整理端正。金蓮對著月娘說:“大姐那日鬥牌,贏了陳姐夫三錢銀子,李大姐又添了些,今治了東道兒,請姐姐在花園裡吃。”吳月娘就同孟玉樓、李嬌兒、孫雪娥、大姐、桂姐眾人,先在捲棚內吃了一回,然後拿酒菜兒,在山子上臥雲亭下棋,投壺,吃酒耍子。月娘想起問道:“今日主人,怎倒不來坐坐?”大姐道:“爹又使他往門外徐家催銀子去了,也好待來也。”
不一時,陳敬濟來到,向月娘眾人作了揖,就拉過大姐一處坐下。向月娘說:“徐家銀子討了來了,共五封二百五十兩,送到房裡,玉簫收了。”於是傳杯換盞,酒過數巡,各添春色。月娘與李嬌兒、桂姐三個下棋,玉樓眾人都起身向各處觀花玩草耍子。惟金蓮獨自手搖著白團紗扇兒,往山子後芭蕉深處納涼。因見牆角草地下一朵野紫花兒可愛,便走去要摘。不想敬濟有心,一眼睃見,便悄悄跟來,在背後說道:“五娘,你老人家尋甚麼?這草地上滑齏齏的,只怕跌了你,教兒子心疼。”那金蓮扭回粉頸,斜睨秋波,帶笑帶罵道:“好個賊短命的油嘴,跌了我,可是你就心疼哩?誰要你管!你又跟了我來做甚麼,也不怕人看著。”因問:“你買的汗巾兒怎了?”敬濟笑嘻嘻向袖於中取出,遞與他,說道:“六孃的都在這裡了。”又道:“汗巾兒買了來,你把甚來謝我?”於是把臉子挨的他身邊,被金蓮舉手只一推。不想李瓶兒抱著官哥兒,並奶子如意兒跟著,從松牆那邊走來。見金蓮手拿自團扇一動,不知是推敬濟,只認做撲蝴蝶,忙叫道:“五媽媽,撲的蝴蝶兒,把官哥兒一個耍子。”慌的敬濟趕眼不見,兩三步就鑽進山子裡邊去了。金蓮恐怕李瓶兒瞧見,故意問道:“陳姐夫與了汗巾不曾?”李瓶兒道:“他還沒有與我哩。”金蓮道:“他剛才袖著,對著大姐姐不好與咱的,悄悄遞與我了。”於是兩個坐在芭蕉叢下花臺石上,開啟分了。兩個坐了一回,李瓶兒說道:“這答兒裡到且是蔭涼。”因使如意兒:“你去叫迎春屋裡取孩子的小枕頭並涼蓆兒來,就帶了骨牌來,我和五娘在這裡抹回骨牌兒。你就在屋裡看罷。”如意兒去了。
不一時,迎春取了枕蓆併骨牌來。李瓶兒鋪下席,把官哥兒放在小枕頭兒上躺著,教他頑耍,他便和金蓮抹牌。抹了一回,交迎春往屋裡拿一壺好茶來。不想盂玉樓在臥雲亭上看見,點手兒叫李瓶兒說:“大姐姐叫你說句話兒。”李瓶兒撇下孩子,教金蓮看著:“我就來。”那金蓮記掛敬濟在洞兒裡,那裡又去顧那孩子,趕空兒兩三步走入洞門首,教敬濟,說:“沒人,你出來罷。”敬濟便叫婦人進去瞧蘑菇:“裡面長出這些大頭蘑菇來了。”哄的婦人入到洞裡,就摺疊腿跪著,要和婦人云雨。兩個正接著親嘴。也是天假其便,李瓶兒走到亭子上,月娘說:“孟三姐和桂姐投壺輸了,你來替他投兩壺兒。”李瓶兒道:“底下沒人看孩子哩。”玉樓道:“左右有六姐在那裡,怕怎的。”月娘道:“孟三姐,你去替他看看罷。”李瓶兒道:“三娘累你,亦發抱了他來罷。”教小玉:“你去就抱他的席和小枕頭兒來。”那小玉和玉樓走到芭蕉叢下,孩子便躺在席上,蹬手蹬腳的怪哭,並不知金蓮在那裡。只見旁邊一個大黑貓,見人來,一溜煙跑了。玉樓道:“他五娘那裡去了?耶嚛,耶嚛!把孩子丟在這裡,吃貓唬了他了。”那金蓮連忙從雪洞兒裡鑽出來,說道:“我在這裡淨了淨手,誰往那裡去來!那裡有貓唬了他?白眉赤眼的!”那玉樓也更不往洞裡看,只顧抱了官哥兒,拍哄著他往臥雲亭兒上去了。小玉拿著枕蓆跟的去了。金蓮恐怕他學舌,隨屁股也跟了來。月娘問:“孩子怎的哭?”玉樓道:“我去時,不知是那裡一個大黑貓蹲在孩子頭跟前。”月娘說:“乾淨唬著孩兒。”李瓶兒道,“他五娘看著他哩。”玉樓道:“六姐往洞兒裡淨手去來。”金蓮走上來說:“三姐,你怎的恁白眉赤眼兒的?那裡討個貓來!他想必餓了,要奶吃哭,就賴起人來。”李瓶兒見迎春拿上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