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鹵,氣血強旺,可以隨分下藥,就差了些,也不打緊的。如宅上這樣大家,夫人這樣柔弱的形軀,怎容得一毫兒差池!正是藥差指下,延禍四肢。以此望、聞、問、切,一件兒少不得的。前日,王吏部的夫人也有些病症,看來卻與夫人相似。學生診了脈,問了病源,看了氣色,心下就明白得緊。到家查了古方,參以己見,把那熱者涼之,虛者補之,停停當當,不消三四劑藥兒,登時好了。那吏部公也感小弟得緊,不論尺頭銀兩,加禮送來。那夫人又有梯己謝意,吏部公又送學生一個匾兒,鼓樂喧天,送到家下。匾上寫著‘儒醫神術’四個大字。近日,也有幾個朋友來看,說道寫的是甚麼顏體,一個個飛得起的。況學生幼年曾讀幾行書,因為家事消乏,就去學那岐黃之術。真正那‘儒醫’兩字,一發道的著哩!”西門慶道:“既然不妨,極是好了。不滿老先生說,家中雖有幾房,只是這個房下,極與學生契合。學生偌大年紀,近日得了小兒,全靠他扶養,怎生差池的!全仗老先生神術,與學生用心兒調治他速好,學生恩有重報。縱是咱們武職比不的那吏部公,須索也不敢怠慢。”任醫官道:“老先生這樣相處,小弟一分也不敢望謝。就是那藥本,也不敢領。”西門慶聽罷,笑將起來道:“學生也不是吃白藥的。近日有個笑話兒講得好:有一人說道:”人家貓兒若是犯了癩的病,把烏藥買來,喂他吃了就好了。‘旁邊有一人問:“若是狗兒有病,還吃甚麼藥?’那人應聲道:”吃白藥,吃白藥。‘可知道白藥是狗吃的哩!“那任醫官拍手大笑道:”竟不知那寫白方兒的是什麼?“又大笑一回。任醫官道:”老先生既然這等說,學生也止求一個匾兒罷。謝儀斷然不敢,不敢。“又笑了一回,起身,大家打恭到廳上去了。正是:
神方得自蓬萊監,脈訣傳從少室君。凡為採芝騎白鶴,時緣度世訪豪門。
第五十五回 西門慶兩番慶壽旦 苗員外一諾送歌童
詞曰:
師表方眷遇,魚水君臣,須信從來少。寶運當千,佳辰餘五,嵩嶽誕生元老。帝遣阜安宗社,人仰雍容廊廟。願歲歲共祝眉壽,壽比山高。
卻說任醫官看了脈息,依舊到廳上坐下。西門慶便開言道:“不知這病症端的何如?”任醫官道:“夫人這病,原是產後不慎調理,因此得來。目下惡路不淨,面帶黃色,飲食也沒些要緊,走動便覺煩勞。依學生愚見,還該謹慎保重。如今夫人兩手脈息虛而不實,按之散大。這病症都只為火炎肝腑,土虛木旺,虛血妄行。若今番不治,後邊一發了不的。”說畢,西門慶道:“如今該用甚藥才好?”任醫官道:“只用些清火止血的藥──黃柏、知母為君,其餘再加減些,吃下看住,就好了。”西門慶聽了,就叫書童封了一兩銀子,送任醫官做藥本,任醫官作謝去了。不一時,送將藥來,李瓶兒屋裡煎服,不在話下。
且說西門慶送了任醫官去,回來與應伯爵說話。伯爵因說:“今日早晨,李三、黃四走來,說他這宗香銀子急的緊,再三央我來求哥。好歹哥看我面,接濟他這一步兒罷。”西門慶道:“既是這般急,我也只得依你了。你叫他明日來兌了去罷。”一面讓伯爵到小卷棚內,留他吃飯。伯爵因問:“李桂兒還在這裡住著哩?東京去的也該來了。”西門慶道:“正是,我緊等著還要打發他往揚州去,敢怕也只在早晚到也。”說畢,吃了飯,伯爵別去。到次日,西門慶衙門中回來,伯爵早已同李智、黃四坐在廳上等。見西門慶回來,都慌忙過來見了。西門慶進去換了衣服,就問月娘取出徐家討的二百五十兩銀子,又添兌了二百五十兩,叫陳敬濟拿了,同到廳上,兌與李三、黃四。因說道:“我沒銀子,因應二哥再三來說,只得湊與你。──我卻是就要的。”李三道:“蒙老爹接濟,怎敢遲延!如今關出這批銀子,一分也不敢動,就都送了來,”於是兌收明,千恩萬謝去了。伯爵也就要去,被西門慶留下。
正坐的說話,只見平安兒進來報說:“來保東京回來了。”伯爵道:“我昨日就說也該來了。”不一時,來保進到廳上,與西門慶磕了頭。西門慶便問:“你見翟爹麼?李桂姐事情怎樣了?”來保道:“小的親見翟爹。翟爹見了爹的書,隨即叫長班拿帖兒與朱太尉去說,小的也跟了去。朱太尉親吩咐說:”既是太師府中分上,就該都放了。因是六黃太尉送的,難以回他,如乃未到者,俱擴音;已拿到的,且監些時。他內官性兒,有頭沒尾。等他性兒坦些,也都從輕處就是了。‘“伯爵道:”這等說,連齊香兒也擴音了?──造化了這小淫婦兒了!“來保道:”就是祝爹他每,也只好打幾下罷了。罪,料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