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無量。況且此經裡面又有《護諸童子經》兒,凡有人家生育男女,必要從此發心,方得易長易養,災去福來。如今這副經板現在,只沒人印刷施行。老爹只消破些工料印上幾千卷,裝釘完成,普施十方。那個功德真是大的緊。”西門慶道:“這也不難,只不知這一卷經要多少紙札,多少裝釘,多少印刷,有個細數才好動彈。”薛姑子又道:“老爹,你那裡去細細算他,止消先付九兩銀子,叫經坊裡印造幾千萬卷,裝釘完滿,以後一攪果算還他就是了。”
正說的熱鬧,只見陳敬濟要與西門慶說話,尋到捲棚底下,剛剛湊巧遇著了潘金蓮憑欄獨惱。猛抬頭兒見了敬濟,就是貓兒見了魚鮮飯一般,不覺把一天愁悶都改做春風和氣。兩個見沒有人來,就執手相偎,剝嘴咂舌頭。兩個肉麻頑了一回,又恐怕西門慶出來撞見,連算帳的事情也不提了。一雙眼又象老鼠兒防貓,左顧右盼,要做事又沒個方便,只得一溜煙出去了。
且說西門慶聽了薛姑子的話頭,不覺又動了一片善心,就叫玳安拿拜匣,取出一封銀子,準準三十兩,便交付薛姑子與王姑子:“即便同去經坊裡,與我印下五千卷經,待完了,我就算帳找他。”正話間,只見書童忙忙來報道:“請的各位客人都到了。”少不的是吳大舅、花大舅、謝希大、常峙節這一班。西門慶忙整衣出外迎接升堂。就叫小廝擺下桌兒,請眾人一行兒分班列次,各敘長幼坐的。不一時,大魚大肉、時新果品,一齊兒捧將出來。只見酒逢知己,形跡都忘。猜枚的、打鼓的、催花的,三拳兩謊的,歌的歌,唱的唱,頑不盡少年場光景,說不了醉鄉里日月。正是:
秋月春花隨處有,賞心樂事此時同。
第五十八回 潘金蓮打狗傷人 孟玉樓周貧磨鏡
詞曰:
愁旋釋,還似織;淚暗拭,又偷滴。嗔怒著丫頭,強開懷,也只是恨懷千疊。拚則而今已拚了,忘只怎生便忘得!又還倚欄杆,試重聽訊息。
話說當日西門慶陪親朋飲酒,吃的酩酊大醉,走入後邊孫雪娥房裡來。雪娥正顧灶上,看收拾家火,聽見西門慶往房裡去,慌的兩步做一步走。先是鬱大姐在他炕上坐的,一面攛掇他往月娘房裡和玉簫、小玉一處睡去了。原來孫雪娥也住著一明兩暗三間房──一間床房,一間炕房。西門慶也有一年多沒進他房中來。聽見今日進來,連忙向前替西門慶接衣服,安頓中間椅子上坐的。一面揩抹涼蓆,收拾鋪床,薰香澡牝,走來遞茶與西門慶吃了,攙扶上床,脫靴解帶,打發安歇。一宿無話。
到次日廿八,乃西門慶正生日。剛燒畢紙,只見韓道國後生胡秀到了門首,下頭口。左右稟知西門慶,就叫胡秀到廳上,磕頭見了。問他貨船在那裡,胡秀遞上書帳,說道:“韓大叔在杭州置了一萬兩銀子緞絹貨物,見今直抵臨清鈔關,缺少稅鈔銀兩,未曾裝載進城。”西門慶看了書帳,心內大喜,吩咐棋童看飯與胡秀吃了,教他往喬親家爹那裡見見去。就進來對吳月娘說:“韓夥計貨船到了臨清,使後生胡秀送書帳上來,如今少不的把對門房子打掃,卸到那裡,尋夥計收拾,開鋪子發賣。”月娘聽了,就說:“你上緊尋著,也不早了。”西門慶道:“如今等應二哥來,我就對他說。”不一時,應伯爵來了。西門慶陪著他在廳上坐,就對他說:“韓夥計杭州貨船到了,缺少個夥計發賣。”伯爵就說:“哥,恭喜!今日華誕的日子,貨船到,決增十倍之利,喜上加喜。哥若尋賣手,不打緊,我有一相識,卻是父交子往的朋友,原是緞子行賣手,連年運拙,閒在家中,今年才四十多歲,眼力看銀水是不消說,寫算皆精,又會做買賣。此人姓甘,名潤,字出身,現在石橋兒巷住,倒是自己房兒。”西門慶道:“若好,你明日叫他見我。”
正說著,只見李銘、吳惠、鄭奉三個先來磕頭。不一時,雜耍樂工都到了。廂房中打發吃飯。只見答應的節級拿票來回話說:“小的叫唱的,止有鄭愛月兒不到。他家鴇子說,收拾了才待來,被王皇親家人攔往宅裡唱去了。小的只叫了齊香兒、董嬌兒、洪四兒三個,收拾了便來也。”西門慶聽見他不來,便道:“胡說!怎的不來?”便叫過鄭奉問:“怎的你妹子我這裡叫他不來?果系是被王皇親家攔了去?”那鄭奉跪下便道:“小的另住,不知道。”西門慶道:“他說往王皇親家唱就罷了?敢量我拿不得來!”便叫玳安兒近前吩咐:“你多帶兩個排軍,就拿我個侍生帖兒,到王皇親家宅內見你王二老爹,就說我這裡請幾位客吃酒,鄭愛月兒答應下兩三日了,好歹放了他來。倘若推辭,連那鴇子都與我鎖了,墩在門房兒裡。這等可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