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
方應物也很露骨的勸慰道:“三年時間也不長,彈指一揮間也就過去了。天子漸有昏庸之像,老泰山正好還可避開亂局,明哲保身不見得是壞事。”
若有道德之士在此聽到翁婿兩人對答,必然要瞠目結舌,然後怒斥兩人不忠不孝無君無父與禽獸無異!
方應物又問道:“小婿尚有一事糾結不定,要請教老泰山。”隨後便將尚銘與韋瑛之事略說一二。
劉棉花想了想,皺眉道:“此事著眼點還是在汪太監身上,老夫知道,你肯定與汪太監在暗地裡有交情。其實這不算什麼,本朝大臣與內宦交結,互為倚角援引的事情並不稀罕,就連做到大學士也免不了俗。
要問你該怎麼辦,第一要看你與汪太監交情深不深,第二要看汪太監前途如何......其實交情深不深都是扯淡的,關鍵還是看前途。從這個角度想,事情就簡單多了。
彼輩太監與吾輩文臣不同。吾輩文臣是大道三千,各有各的活法,順從天子有順從天子的活法,違逆天子有違逆天子的活法。
但太監的活法只有一種,就是依靠君恩,有君恩就是生,沒了君恩就是死。老夫隱隱感到汪太監身上的君恩似乎有所淡薄,內外交困。雖然活命不成問題,但前程渺茫。”
方應物忍不住質疑道:“未見得罷?前程這東西,誰能說得準?”
劉棉花瞥了一眼方應物,“換一個說法,只有能進司禮監的太監才是對我們真正有用處的太監,才是值得作為長遠考慮的盟友。君恩不君恩的先不提,你覺得汪太監有可能進司禮監麼?”
方應物苦笑著搖了搖頭。那汪芷文化水平不高,也就是認字而已,何德何能進司禮監?
要知道,司禮監作為太監衙門的核心,就相當於太監裡的內閣,也是非常講究出身和文化水平的,不是自幼內書堂讀書出身的太監。很難進司禮監。
不要以為太監繫統就是沒原則的,當今司禮監還是由懷恩把持著,天子縱然寵信汪直、梁芳,也拉不下臉把這二位送到司禮監去,只能安排為御馬監太監。
想要靠個人奮鬥破例,除非混到魏忠賢九千歲的地步,但就是魏忠賢也沒臉面當司禮監掌印太監,只做了秉筆太監兼提督東廠。
劉大學士繼續說:“汪太監固然權勢熏天,但滿朝官員裡除了王越這等近乎武夫的人,為何幾乎沒有真心願意結交汪直的?原因就在這裡了!
如果換做老夫在你這個處境。必然是當機立斷,藉著手握韋瑛把柄的機會做一個急先鋒,同時上疏請求罷掉西廠、處置汪直。還有,不知道你手裡有沒有汪太監把柄?
把聲勢造了出去,等到西廠垮臺,甚至讓別人以為是你鬥倒了汪芷,那你必將聲威大震,說是得到天下之望也不為過!”
方應物無言以對。臉上露出幾分迷茫之色。汪芷這些年囂張跋扈得罪人太多了,名聲確實也響亮,自己要踩著她揚名,確實是攀升名望的機會。
有個現成的例子。後世嘉靖朝鄒應龍是怎麼幹翻權奸嚴嵩的?就連到了幾百年後,還有戲文、影視歌頌此事。
別說找不到理由,自己當年在榆林又不是沒和汪芷打過交道,隨便編幾條剋扣軍餉之類的理由就可以,這個情勢下沒人會在乎真假虛實。可是......
方應物的神態看在劉棉花眼裡,叫他感到十分奇怪。他很清楚自家這女婿是什麼性格,該果斷的時候從來不猶豫。今天怎麼變了性子,在這兒瞻前顧後猶猶豫豫?
劉大學士便問道:“你到底怎麼回事?莫非害怕事情不成?老夫可以斷定,就算你事情不成,憑藉汪直如今的頹勢,也無法對你如何了。”
方應物嘆道:“老泰山所言不差,但有點交情在先,於心何忍。”
劉棉花嗤聲道:“交情?不要說笑了,你一個清流能與太監有什麼真正交情?老夫卻不曉得,原來你也有如此幼稚的時候。”
話說劉大學士是人老成精目光如炬的人物,說著話並察言觀色,忽然感覺到方應物這神態並不是那種懦弱無斷,倒是有點像兒女情長斬不斷的樣子......
同時回憶起汪直的俊美樣貌,劉老泰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立刻拍案喝問女婿道:“老實交代!你與汪直是什麼樣的交情?到底有多深?事關重大不得隱瞞!”
方應物苦著臉答道:“很深很深。”
劉棉花忍著噁心火冒三丈,厲聲斥道:“無恥無恥!簡直令人作嘔,那等不男不女的人你也......老夫瞎了眼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