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裡,方應物長長的嘆口氣,王英問道:“秋哥兒因何而嘆息?”方應物搖搖頭道:“遇到這樣的滑頭知府,這督糧差遣越發不好辦。”
王英愣了愣,“我瞧著這府臺還好,為何秋哥兒說他滑頭?”
方應物冷笑幾聲,“這知府既擔心我被讀書人圍堵並遇難落水後,會銜恨遷怒與他,所以要放低身段。但他又不想對我過於恭敬求全,從而導致地方士紳不滿。
所以他故意拿捏著分寸,卡在邊界這裡追上我!如此一來,既賣了我的面子並表現出誠懇,又避免了與我直接會晤。
這樣的人一看就是抱著兩不得罪的心思,還偏偏能想出合用的伎倆,這不是滑頭又是什麼?
如果想做點事,最怕遇到的就是這樣的滑頭人物,滑不溜手的難以利用。相比之下,我寧可遇到腦子一根筋的正人君子,或者爛到骨頭裡的惡人。”
一個毫無私心的正人,可以充當最鋒利的刀刃;一個爛到極點的惡人,可以直接拿來殺雞駭猴;若遇到一個滑頭,能拿他怎麼辦?
王英聞言目瞪口呆,細細品味覺得方應物判斷非常有道理。他在方應物身邊混了這麼些年,自思也算小有心得,充當一下師爺沒問題,但沒想到今天又上了一課。
他只能暗暗感慨,官場人心深不可測,“處處是學問”這五個字絕非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