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水東岸的灘塗在鐵蹄下震顫,泥漿裹著碎葦沖天而起,彷彿大地被撕開了一道潰爛的傷口。
劉體純的三萬鐵鷂子如黑潮拍岸,三堵人牆戰馬相連,皮甲上的銅鐵甲片在殘陽下泛著血色,大順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撞碎他們!”劉體純鐵盔下的眼眸迸著兇光。
三萬鐵鷂子的呼喝聲震得蘆葦蕩裡的蟲蝦不敢抬頭,頂在最前排的三千杆長矛平舉如林,矛身纏著搶來的明軍旗幟,旗面被血汙浸透,早已辨不出原本的紋樣。
他們將布條和明軍旗幟纏在矛身上,主要是為了防滑,
就是這樣一個細節,
突顯出鐵鷂子在昔日與明軍作戰時積累的經驗。
灘塗上的泥水被馬蹄攪成褐色的漩渦,每一步都濺起裹著碎石的浪花。
二百步外,曹明勝的驃騎軍就像是揚帆破浪的戰船,迎著鐵鷂子這股黑潮衝了上去。
具裝騎兵的戰馬披著冷鍛鋼鱗甲,馬面罩上的鬼面獠牙滴著桐油,在夕陽下泛著幽藍的光。
這些具裝騎兵,除了馬槊以外,還配有臂弩。
他們突然抬起臂弩,機括聲如蝗群振翅,弩箭的箭鏃上刻著細密的螺旋紋,這是遼東鑄造局特製的“破甲錐”,專為洞穿重甲而生。
曹明勝舔了舔破皮的嘴唇,他的舌尖嚐到血腥味,瞳孔因興奮而縮成針尖。
“放!”
隨著這聲低吼,千餘支弩箭撕裂空氣,發出鬼哭般的尖嘯。
箭雨落下的瞬間,劉體純的冷笑僵在臉上。
他親眼看見一支弩箭穿透三重皮甲,將一名鐵鷂子連馬帶人直接洞穿。
破甲錐插在這名鐵鷂子的胸口,箭尾的翎羽仍在顫動,馬匹的哀鳴卻已戛然而止。
此人還未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第二支箭緊接著就洞穿了騎兵的咽喉。
“不要散!穩住陣型!”劉體純嘶吼著揮槍格擋,但鐵鷂子組成的第一堵牆,陣型已經有些散了。
一匹戰馬被射穿眼眶,倒地的瞬間將背上的騎兵甩向半空,
那人在空中尚未落地,兩根馬槊已將其身體捅穿。
戴著面盔的驃騎軍獰笑著一抖馬槊,將屍體震落,血水順著槍桿淌成溪流。
眨眼間,
兩軍碰撞在了一起。
一時間人仰馬翻,慘不忍睹。
曹明勝的鐵槍一顫,槍柄上的銅環撞出攝魂的悶響:“變陣!”
驃騎軍陣型驟變,被具裝騎兵夾在中間的騎兵,抽出帶鋸齒的斬馬刀,刀背綴著鐵鏈,鏈頭拴著狼牙錘;
具裝騎兵在前面開道,身後的斬馬刀撕口子,擴大戰果。
兩股鐵流相撞的剎那,劉體純聽見了此生最毛骨悚然的聲音,鐵鷂子的皮甲在遼東精鋼前,脆如蛋殼。
“咔嚓!”
一杆馬槊洞穿三重皮甲,將鐵鷂子連人帶馬釘在地上。
緊接著,斬馬刀已貼著槊杆橫掃,半截馬腿伴著臟器潑灑在泥漿裡。
第一波對沖的撞擊聲震得人牙疼。
曹明勝的長槍盪開三柄長矛,槍尖刃卡在第四名鐵鷂子的鎖骨時,他直接連人帶甲掄起來砸向敵陣。
具裝騎兵的重甲戰馬像攻城錘般碾過皮甲防線,馬蹄下爆開的血霧染紅了河灘。
"串糖葫蘆!"具裝騎兵們嘶吼著,鐵鷂子的皮甲如宣紙般被洞穿。
左右末端的鐵鷂子試圖圍上去側擊,卻被尾端兩側的火銃手射中,倒地的戰馬被後續鐵騎踏成肉泥,混著內臟的泥漿糊滿了鐵鷂子的甲冑。
有鐵鷂子心頭一橫,想跳過去抱著驃騎軍騎士摔下馬,儼然一副同歸於盡的打法。
可曾想驃騎軍是在遼東組建的,
他們的伙食就連關內的明軍都比不上,更何況他們這些賊寇了。
遼東兵強馬壯,可不是一個虛詞。
一個個養得氣壯如牛,哪裡是這些關內賊寇一撲就能撲倒的。
那名順軍騎兵剛一撲上來,就被這驃騎軍揮手架住,用腿夾住身體,臂甲勒住脖頸時還帶著遼東腔的調侃:“送個腦袋來當酒壺!”
劉體純的雙眼開始充血,
他瘋狂策馬前突,長槍捅穿一名驃騎軍的咽喉,卻被對方臨死前甩出的鎖鏈纏住手腕。
那鎖鏈末端繫著枚生鏽的鈴鐺,叮噹聲中,滿臉刀疤的驃騎軍校尉咧嘴一笑,狼牙棒砸向馬頭:“這鈴鐺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