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紫禁城飄著細雨,駱養性拎著沾滿泥星的牛皮筒衝進西華門,馬蹄鐵在青石板上濺起一串火星子。
守門的御林衛剛要上前盤查,卻被他甩了一臉水珠子:
"緊急軍情!耽誤了時辰,老子把你塞進牛皮筒送去瓊州!"
謹身殿內,崇禎正執狼毫在裱紙上寫著“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聽見外面的動靜手一抖,狼毫筆沒拿穩,落在了裱紙上,這幅字也算是廢了。
"混賬!"
崇禎帝大怒,赤著腳跳起來,明黃中衣上還沾著幾許墨點,活像一隻炸了毛的黑斑貓。
看到是駱養性進來後,更是怒斥道:“駱養性!你要是來報喪的,就自己跳護城河!"
"陛下!太原大捷!"駱養性"咚"地跪倒在地,牛皮筒裡滾出卷軸,"張璟川把李自成圍困在太原城裡了!斬殺袁宗第、劉宗敏等賊將,剿殺賊寇近五萬!"
崇禎的腳指頭勾住了地毯上的團龍紋:"當真?"
他撲到駱養性跟前,拾起卷軸展開軍報,燭火映得瞳孔發亮,
"好!張璟川不愧是"
聲音戛然而止,指尖死死摳住"遼東驃騎日行二百里"那行字,
忽然扭頭問:"駱卿,當年袁崇煥的關寧鐵騎,一日能跑多少裡?"
駱養性眼眸一凝,低聲:"回陛下,袁督師的騎兵要是遇上燕國公,怕是連驃騎軍的馬屁股都瞧不見。"
他故意把袁崇煥拿來與張璟川做比,實則是暗示張璟川比袁崇煥難對付,也更危險。
"啪!"崇禎突然把軍報拍在《永樂大典》上,驚得樑上燕子拉了一泡稀:"三年!他在遼東經營才三年!"
崇禎帝揪著衣襟原地轉圈,活像只找不著窩的鵪鶉:
"驃騎軍、蒙騎軍、鐵騎軍,六萬鐵騎……六萬鐵騎……駱卿啊,你說這六萬鐵騎凱旋而歸朕該拿什麼賞他們?朕又拿什麼來賞他張璟川?"
駱養性盯著皇帝襪子上的破洞,沉默不語。
……
吳三桂的貂裘上沾著羊油,銅鍋裡紅湯翻滾,映得他眉間那道疤發紫。
"你再說一遍?"他筷子尖上的毛肚在哆嗦,"張璟川用四萬騎兵在汾州牽制了近二十萬賊寇?"
副將楊珅抹了把濺到臉上的麻醬,點了點頭道:"伯爺,探馬來報,驃騎軍的重甲能在五十步外抗住賊寇的三眼銃!"
他掏出個鐵片:"這是從戰場撿的,說是叫'鱗甲',鱗片底下還墊著倭國的絹布"
"絹布?"吳三桂眉頭一皺,把筷子一甩,沉聲道:"去找工部的人,問問他們能不能仿製!"
紅湯濺到《孫子兵法》上,洇溼了"暗度陳倉"四個字。
親兵躬著腰進來添炭,被吳三桂一腳踹在屁股上:"加什麼炭?炭都用來吃火鍋了!本伯要的炮等了兩個月都還沒鑄出來,趕緊去催工部,本伯要的二十門佛朗機炮什麼時候能交付!"
他轉頭衝楊珅冷笑,"驃騎軍的重甲,能防住三眼銃,還能防得住佛朗機炮?"
楊珅瞄著鍋裡煮爛的羊肉,突然靈光一閃:"聽說佟普漢在金州商會做事,咱們是不是透過佟普漢從金州商會那裡買些現成的火炮?"
"銀子從哪裡來?"吳三桂臉色陰沉的看向楊珅:"朝廷可沒有多的銀子給咱們!"
楊珅咧嘴一笑,道:“屬下可是聽人說,駱養性帶著太原那邊的捷報進了宮,這會兒,陛下應該比伯爺您還著急呢。”
吳三桂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楊珅接著道:“至於銀子,陛下必然會讓周延儒和吳甡去想法子,他們一個內閣首輔,一個內閣次輔,背後可都是些世家門閥,這銀子,湊一湊總會有的!”
……
周延儒的狼毫筆尖懸在《山西賑災疏》上,墨汁"啪嗒"滴在"餓殍遍野"四個字上。
吳甡捧著茶盞的手在抖:"首輔大人,再不斷糧,等張璟川的兵馬吃飽喝足,你我就該去詔獄吃牢飯了!"
"急什麼?"周延儒筆鋒一轉,在"災"字旁勾了朵梅花,"當年嚴嵩怎麼倒的?不是敵人太強,而是聖眷太盛。"
他突然從抽屜掏出個錦盒,"認得這個嗎?萬曆年的象牙算盤,山西王氏送的,王侍郎家的三公子,上月剛在秦淮河包了三個花魁。"
吳甡的茶潑在了孔雀補子上:"您是說讓山西世家鬧糧荒?"
"鬧?那多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