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esp;&esp;“他不喜歡我,為什麼對我好呢?”
&esp;&esp;“他要是娶你,你願不願意啊?”
&esp;&esp;春鳶掖進井口的半個身體從中伸出來,忽然眼前換一片明亮恍惚她的目光,扶著井邊的雙手隨她逐漸適應光線後放鬆下來,與此同時搖搖頭作為給鬢喜的回答。春鳶出來後,輪到鬢喜探入這口並不寬的井中,隔著厚石壁,聽見春鳶說:“我還不想嫁人。”
&esp;&esp;“我也不想。”鬢喜清脆的聲音蕩沒到不見底的漆黑之境裡,“我只想活著。”
&esp;&esp;“我回到家門口,聽見茶場的老闆在裡面,他說他要娶我。”春鳶隱約聽清了鬢喜的話,她拉出鬢喜將剛才的事情告訴她,“那支釵不見就不要了,不可惜。”
&esp;&esp;固然是假的。
&esp;&esp;她才戴了片刻,不小心掉入了井中,那支釵輕,掉進去了寂然無聲,井水堪堪枯涸,鬢喜打上來半桶水,一片清澈存在空無一物當中。而後兩人又望了片刻,不過黑漫漫的,流水聲微弱得像是待救的嗚鳴,天又青,雲壓到眉眼,下一秒似該落雪。
&esp;&esp;鬢喜驚詫不已,本溜圓的雙眼瞪開來,又澄澈十分,像兩盞月亮上懸,隨之又皺了皺眉,拼起來寫滿了“怎麼會”的錯愕。春鳶來路上不忘買了一袋黑炭,她起身走到屋簷下,燒了不久的一盆炭火旺了許多,搬進屋子裡,讓鬢喜快來。
&esp;&esp;“等晚一些了,我回去和爸爸談一談。”春鳶是不想回去的,明明是陪她長大的人,卻讓她感到越來的生分,可她也不能一直待在一處。錢是會花完的,她總歸要出去找活幹,想到這裡,她不知道鬢喜有沒有拿到她給她的錢,怕她還回來,終究沒有問。
&esp;&esp;“你不要憂心,你爸爸要是不肯,我們也‘私奔’去。”鬢喜一本正經地撫慰春鳶,又起身走到床前,拿出枕頭下的錢回來,遞到她面前,“還有,這些我不能收。”
&esp;&esp;春鳶此刻被鬢喜逗笑了,低下了頭,邊笑邊把鬢喜的手推了回去,鬢喜確實很缺錢,可她也不想收,那是春鳶朝暮點滴賺來的。而春鳶並沒有看她,仍舊低著頭,笑意也淺了,不過出神地凝看著銅盆中的明滅,輕輕一句“沒關係的”解了她的為難。
&esp;&esp;屋子裡徹底暗下來時,春鳶矇矓醒來,記得與鬢喜說了許多,不知不覺枕著她肩睡去。鬢喜正坐在床下依照成效搭配不同的藥草紮成各式各樣的一捆,等到明天一早與白姨娘揹出去賣,移到床前的炭火燃出微苦的清香。春鳶依著這個味道睡夢輕巧,想到邱雎硯的書房裡的青桂香。她沒留下吃晚飯,踏著這個秋夜傍晚離開了。
&esp;&esp;誰都沒有想到,春鳶這一去沒有再回來。鬢喜以為,她與爸爸分別多年,惦念正濃。人生多少相見,參商俱在一刻。可半個月後,她和白姨娘一如往常到街上賣藥草時,聽說原來城東那塊經營茶場的陳老闆要成親了。於是她回到雲水巷找春鳶,卻敲了好幾次的門都沒有人應。她不得已找鄰里打聽,怕被人認出她是當時飯館老闆的女兒,還裹了半張臉,又編了謊,特地提了幾枚雞蛋,介紹自己是遠房來的親戚。
&esp;&esp;好在只問了一個人就足夠殷勤,那住在前頭的老嫗說,以為大哥搬走了,不過前些日子回來了,不常出門,倒是有幾天,有個穿得有錢的男人來找他,他應都是在家的,讓鬢喜多等等。
&esp;&esp;可鬢喜沒等到,心灰意冷離開了。
&esp;&esp;那個秋夜,束代甌聲淚俱下地對春鳶說,他的兒子不見了,他媽媽嫁過去以後,不安分,遇到了更好的就不甘當三太太了,被當家發現後就消失了,她的孩子被趕出去,如今沒有下落,要是她肯嫁給陳老闆,他就會幫他找回他兒子。憑著殘存的意識,春鳶算是聽清了爸爸的話。她回到家以後,從一片黑夜走入到另一片黑夜裡。
&esp;&esp;束代甌點了一盞油燈,正蹲在窄小、破敗的院子裡清理雜草,聽見敲門聲,惶惶舉燈去開門,生怕又是陳槐延,他這些天來找他,思慮從腳到頭像筋脈攀滿了他的身體,與原本的擰成一股,到心頭的亂麻纏成一團,讓他吃飯、睡覺都不得安寧。那陳槐延事外無辜,倒反問他幾天之間怎麼消瘦成了一根燒焦的麥稈。然而門外的人是春鳶,讓他很意外,他希望她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