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滾燙,如硃紅的蠟油滴落,不留她的冰涼蒼白。“你要結婚了。”
&esp;&esp;一年前的夏天,春鳶聽說邱少爺要與溫小姐結婚,眾人稱頌他們天生一對。她不認字,也不知道他去的哪裡,只知道是在英國工作,卻還是找了巷口的先生幫她寫信,拿回去和他送給她的首飾一起鎖進櫃子裡。
&esp;&esp;至此的又一年前,她頂撞客人又打碎餐盤沒有錢賠,被飯館的老闆開除,原來和她住在雲水巷的爸爸丟下她不知去了哪裡,她便連家都沒有回,那一晚直接從吳縣坐船來到南京,春江夜航到天明,竟被騙去做了青倌。
&esp;&esp;她原來想放火,一了百了,但教她規矩的行首待她好,送她首飾和旗袍,都是她不曾見過的,而這裡也還有許多無辜的人。她打碎酒杯,摻酒讓他那個男人喝下,用行首送給她的髮簪刺傷後推他墜下樓,藉此逃開,逃往渡口的方向去。她記得那裡有一座宅子,院牆外落了滿地的玉蘭花。
&esp;&esp;偏好的眷顧,她遇見了正從外面處理事務回來的邱雎硯——那樣的神臨於世。
&esp;&esp;她哭著求他幫忙,她什麼都會做,男人會做的苦力,她也會。
&esp;&esp;邱雎硯聞見她一身的胭脂香味,有些難耐地皺了皺眉,卻又穿著一件純白木槿提花的真絲緞連肩袖旗袍,像只摔碎了的琉璃碗,讓人看了,真是不忍心。
&esp;&esp;他答應了她,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披上她的身,又為她抹去眼淚,沉聲開口:“在其他人面前,不要哭。”
&esp;&esp;於是,她作了他的丫環,只是為他奉茶、磨墨、換香,終於有一天,彼此都醉了。
&esp;&esp;邱雎硯從外面回來,為她帶了一件禮物,說是看起來很適合她。
&esp;&esp;那日白露,春鳶剛和其他的丫環們飲過酒,隱隱醉了。她為他也溫了些酒來,抓住他的手,把掌心上的耳環放到他手中,有些撒痴撒嬌地問:“少爺,幫我戴上好不好?”
&esp;&esp;“好啊。”
&esp;&esp;邱雎硯輕笑一聲,從椅子上站起身,將她抱到桌上,俯身在她耳邊為她仔細地戴上耳環,溫熱的氣息渡上她鬢邊,帶著一句“你醉了”。
&esp;&esp;低沉又溫柔地蠱惑她心魄。
&esp;&esp;教人不敢看觀音。
&esp;&esp;春鳶紅了臉,微微躲開來,無言地搖搖頭。
&esp;&esp;戴好了,她才抬頭看去,右側玻璃窗上,映照著兩道清影,偎依在一起,耳墜搖漾珠玉的輝,似流年焰火,燃心事塵囂。
&esp;&esp;“真好看。”邱雎硯捧過她一側的臉,那雙令她看不透徹的眼望盡她眼底。
&esp;&esp;春鳶接住一寸,便已覺透不過氣,道了聲謝想要離開。
&esp;&esp;“去哪裡?”
&esp;&esp;撐住桌面的雙手被按住,春鳶嚥了咽口水,頭埋得更低了,一聲“回去”輕得不能再輕,卻靠得太近了,頭頂抵在他堅實有力的襟前,原來他也同她如此心怦殷殷。
&esp;&esp;“錯了。”
&esp;&esp;邱雎硯撥開身後的紙筆,下一刻將她推倒在桌上,掐住她的脖子傾身吻下來,又重複了一遍:“回答錯了。
&esp;&esp;……
&esp;&esp;“少爺,哪一句才是對的呢?”
&esp;&esp;春鳶放棄了,她不想與他糾纏了,卻又忍不住流淚。
&esp;&esp;“是流言都不對。”邱雎硯似當時一般,用屈起的指尖為她輕拭去搖搖欲墜的淚水。
&esp;&esp;“少爺總是離開也不對。”
&esp;&esp;“我也不忍心讓春鳶總是等我。”
&esp;&esp;春鳶沒有回答,身體倚向窗側,左臉枕在他掌中,看向他的眼中寫滿了心緒,隔著淚水朦朧。
&esp;&esp;又漂亮又可憐的小人。需要被他管教與惻隱的。
&esp;&esp;邱雎硯當然捨不得離開,他很快就會回來了。到時她還會這樣纏著他嗎?只怕她會不情願了。可他現在還不想告訴她,也作啞地只是摟緊了她,當想把她揉入骨血裡飲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