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內的那艘大船,在拋掉了一些貨物之後,便急急忙忙往外洋駛去。
這時外洋的幾艘戰船迎了上來,二話不說,便與之打了起來。
雙方各自拋射火箭,焚燒船帆,又用鉤子勾住船身,戰船上計程車卒開始跳幫,與走私船上的武裝戰在了一處。
小港內的眾人見怪不怪,伸長了脖子望著外洋觀戰。
趙輝奇道:“這幫人不害怕麼?一會官軍若是勝了,少不得要殺進來。”
這時不斷地有人將剛剛被扔在水裡的貨箱撈起來,裝到小船上。
鐵閣道:“這些人和走私船是一夥的,自然是希望走私船能獲勝,等會好繼續做買賣。”
趙輝不信,這個時代的衛所兵還是有點戰鬥力的,更何況以多打少,沒有打不贏的道理。
但很快,外洋麵又來了兩艘大船,看樣子也是走私船,這兩艘走私船也加入了戰團。
兩艘走私船甚至還裝備了臼炮,雖然殺傷力一般,但架不住抵近了開炮,一炮過去,也能掃倒一大片。
喊殺聲越來越大,順著風甚至在岸上也能隱隱聽到。
趙輝攔下一個商人模樣的人打聽,那商人見趙輝一身儒衫,以為是個讀書人,原本罵罵咧咧的他,頓時說話也客氣了些。
“小相公是外鄉人吧,那些衛所兵跟強盜一樣,我們的出洋貨物,進出他們都要抽三成水,不交就像今天這樣直接打過來,以犯海禁論處。”
商人一臉的憤慨,很明顯,衛所的吃相太難看了,所以商人們為了自己的利益,那自然是能躲則躲,躲不過就只好開片了。
沒多久,洋麵上戰事似乎漸漸平息,新加入的兩艘走私船往東面逃走。
官軍打贏了之後,便分派了兩艘小一些的快船,朝著港口駛來。
這舉動頓時如同驚起了一灘鷗鷺,港口內的大小船隻紛紛四散,遁入周圍密集的河港之中。
剛剛那個商人邀請趙輝一同坐船離開,免得被打上通倭罪名。
商人自稱姓陳,嘉興桐鄉人,又詢問趙輝來此處做什麼,是不是想來收綢緞的。
趙輝岔開話題,問道:“那海船上難道真有倭寇不成?”
陳員外臉色尷尬了一下,道:“有是有,不過幾個罷了,都是僱來的倭國浪人,充當家丁而已,算得什麼倭寇。”
趙輝心下頓時明瞭,看來沿海商人跟倭寇合流也是有原因的,倭人那邊是國內老打仗,戰敗的浪人失業了,那隻能來大明沿海再就業。而沿海商人為了與官方的禁海武裝相抗衡,自然而然就看上了一根筋不怕死的日本浪人,便出錢僱傭浪人來當打手。
這也是後來嘉靖年間倭寇愈演愈烈的主要原因,歸根到底還是商業的貿易需求與朝廷禁海令之間的根本性矛盾。越是禁海,民間的反彈力量越是大,“倭寇”就越來越多。
大明從洪武年間開始禁海,沿海大小衛所備倭軍也有幾十萬,至今倭寇之患始終存在,不得不說,還是朝廷的政策出了問題。
“那前些年,倭寇曾攻打金山,那總是真倭寇了吧?”趙輝問道。
陳員外鄙夷道:“那些人是真倭奴,來我大明貿易,後來覺得做生意不如搶劫來錢快,就開搶了唄。我們不和他們打交道,他們跟瘋狗一樣,誰的貨都搶。”
趙輝點點頭,笑道:“我想販賣一些南京布,聽說這裡有路子出海,便一路來這裡打聽打聽。”
陳員外很意外,笑道:“小相公是堂堂讀書人也要沾染銅臭麼?”
趙輝哈哈大笑,“家父仙去,家道中落,我只好棄文從商了,穿這一身行頭,只是方便罷了。”
南方崇儒,趙輝一身儒衫很是受鄉野百姓的尊敬。
跟陳員外聊了一通後,趙輝離開了海鹽,在這裡,他看到了商人們為了追逐海貿的暴利,甚至不惜開始組織武裝,與禁海的衛所兵相抗衡。
趙輝想起了馬克思一句名言:“為了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
第二天,趙輝前往寧波。寧波從唐時一直到明初,都叫明州,朱元璋為了避諱國號,改為寧波。百姓們的叫法就隨意許多,叫寧波有之,叫明州亦有之。
在這裡,他要等一個人——沒錯,就是去倭國“採買”的楊稷。
楊稷悠悠從船上下來,海上環境惡劣,可這傢伙還油頭粉面、人模狗樣的,可見去了趟小日子,小日子過得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