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昌沒來,沈夫人偶感風寒,於是沈辭代表沈棠寧孃家出面赴宴。
“孃的身體狀況如何?”沈棠寧不放心,拽著沈辭仔細盤問。
沈辭臉色難看,壓低了聲音:“娘本來是要來的,中途和父親發生了爭執,方姨娘來相勸,結果……”
他攥緊了拳頭,似是覺得難以啟齒,咬著牙從齒縫裡逼出一句,“方氏突然暈倒,大夫來瞧過,說是已懷有兩個月身孕。”
沈棠寧面色微沉,心裡大致有了猜測。
母親定是想父親能夠出面,為她撐起顏面,但沈昌卻拒絕了。
身為父親,他從不考慮這樣的日子他缺席,會不會讓她在夫家抬不起頭,何其涼薄!
還有方氏,竟然在這個時間節點有了身孕。
沈棠寧再清楚不過,方氏這一胎是男孩,父親十分歡喜,傾盡全力培養,就連她和沈辭從未見過他這副慈父模樣。
所以後來沈辭一蹶不振,父親捨棄他這個兒子也非常乾脆。
沈棠寧一點點攥緊指尖,眸色發寒。
沈辭不小心瞥見,驚了驚:“阿姐?”
沈棠寧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勾唇:“阿辭你性子魯莽,離方氏遠點,她肚子裡揣了個金疙瘩,咱們可招惹不起。”
說來也巧,方氏一舉得男後,沒多久沈辭就出了岔子,先是婚事不順,再然後意氣用事與方氏起了衝突,害得對方差點兒滑胎,惹了父親厭棄。
緊接著在朝中屢屢受挫,甚至還被栽贓陷害,貶謫去了邊關那等苦寒之地,誰料遇到了流寇悽慘地死在了半路,連屍骨都無人收斂……
沈棠寧眼裡一片寒涼,她的阿辭死的時候,甚至還不到二十四,訊息傳回燕京,母親一病不起,沒多久也撒手人寰。
無論這些事有沒有方氏和沈昌的手筆,都不妨礙她把這筆賬算到他們頭上!
沈辭似懂非懂,在她莫名發涼的目光中點了點頭,神色鄭重:“阿姐,我都聽你的。”
沈棠寧眸光一軟,溫聲叮囑,“母親那邊,你多勸著些……”
賓客到齊,池二老爺出面說了幾句客套話,宣佈宴席開始。
本來就是自家人聚聚,犯不著搞得太正式隆重。
氣氛還算融洽,一片歡聲笑語中,池景玉遙遙望向對面的沈棠寧,池宴正低聲朝她說什麼,她偏頭聽得入神,唇角微微翹起。
池景玉腦海中突然閃過模糊的畫面,好像何時他們也曾如此親近,但那些零碎的記憶中,沈棠寧臉上是沒有這樣真切的笑容的。
額角突然一陣刺痛,池景玉擰起了眉,手支撐著額頭緩解頭痛。
他這頭疾已有多日,伴隨著夢魘一起出現,也請大夫看過,可大夫也瞧不出什麼緣由,只叮囑他勿要多思。
“池世子?”
身邊傳來問詢的聲音,池景玉抬頭對上柳疑復探究的眼神,對方皺了皺眉:“世子沒事吧?”
池景玉搖了搖頭:“多謝柳大人,並無大礙。”
柳疑復瞧了眼沈棠寧和池宴的方向,緩緩出聲,意有所指:“開弓沒有回頭箭,有些事情既然早已做了決定,那便要當斷則斷,否則給自己徒增煩惱不說,也會給別人帶來困擾。”
池景玉臉色有些僵硬,他覺得柳疑復這話彷彿是在諷刺什麼,是覺得他後悔沒娶沈棠寧,又轉過頭來對她死纏爛打?
笑話!
他會對沈棠寧死纏爛打?
他只不過是為了解答心中困惑,才來這麼一趟。
因此他臉色淡淡,語氣冷漠:“柳大人應是誤會了什麼,有些事情並非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柳大人莫要以己度人。”
他本意是回敬,卻不料柳疑復心思也並不坦蕩,眸光稍稍一暗,微抿薄唇止了聲。
“……”
沈棠寧中途離席,打算去催一催廚房上菜,她剛拐出月牙門,身後有人叫住她:“沈棠寧。”
這道聲音她聽過很多次,沈棠寧不用回頭都已經猜到來人是誰,她緩緩回過頭來,看著池景玉站在門的另一頭和她對視,眼神透著說不出的複雜。
沈棠寧無心揣測他的想法,看似客氣的態度下藏著深深的不耐:“世子有事?”
池景玉不知為何,竟然能猜出她此時內心的想法,他一時竟不知從何開口。
她唇角扯了扯:“如果是要尋靜室,我讓小廝帶你去。”
她說完正欲找人,池景玉回過神來:“我是來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