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疑復瞥了眼沈棠寧,神色慾言又止。
詔獄是什麼地方?
那裡關押的都是身犯重罪的囚犯,素來以刑罰嚴酷著稱,毫不誇張地說,但凡進去的人都得脫層皮。
而方姨娘這樣的人,是夠不著門檻的。
他知曉沈棠寧是在威脅對方,默默將話嚥了回去,努力做出一副嚴肅的姿態來配合她。
沈棠寧的話果然有效,方姨娘深知詔獄的可怕之處,臉色當即就變了,她驚惶地看向柳疑復,見他未曾出聲,心裡更是一個咯噔!
方姨娘咬了咬牙,在心裡迅速權衡利弊之後,眼淚簌簌而落,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大人,我也是被人矇騙了啊!”
她那侄子雖說有幾分交情,到底比不得她自己重要,更何況對方如此坑害她,分明是沒安好心!
柳疑復一聽有戲,微沉著臉道:“是非曲直本官自有評判,你且將來龍去脈如實說來!”
沈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方姨娘,大人問什麼你便答什麼,不得有任何隱瞞,否則就是老爺來了,恐怕也救不了你。”
聽出對方語氣裡的警告,方姨娘心中懊悔不已,啜泣兩聲哽咽著開口:“我有個侄兒聽說老爺喜愛字畫,主動找上我說是有渠道能買來,價格比市面價格便宜不少。
我尋思這不是好事麼?一時糊塗便答應了下來,誰知……”
沈棠寧眸光微閃,方姨娘可不像是如此賢惠持家的,十有八九是對方向她許諾了什麼好處吧?
柳疑復眸光凝了凝,迅速追問:“你那侄兒姓什名誰,家住何處?”
他很快意識到或許方姨娘的這個侄子可以作為切入點,對方既然是中間人,那麼極有可能知道不少內情。
柳疑復問到了線索,也沒敢耽擱,神色鄭重朝著送他出門的沈棠寧道了謝:“今日之事,多虧沈大小姐。”
沈棠寧不由莞爾:“區區小事,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柳疑復走出幾步,她忽然叫住他,對方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眉眼捎著困惑不解,她緩緩道出心中顧慮:“大人身居要職,為的是千千萬萬百姓,正因如此不論何時,都需將保全自身放在第一位。”
柳疑復似有愣怔,盯著她的眼裡掠過一抹複雜,然後長長一揖:“多謝提醒,但有些事情,我不去做便無人能做,真相永遠無法水落石出。”
他話音停頓片刻,“我穿著這身官服,就要對得起信任我的百姓,縱前方道路坎坷,雖死不辭,總會有後來者替我。”
說到最後,他的神色甚至有幾分釋然。
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沈棠寧的提醒是出於好意,他心中感激不盡。
但很多事情,你不做我也不做,大家都懼怕觸及利益得罪人,那誰來做呢?
“……”
沈棠寧目送他離開,長久地怔在原地。
柳疑復是聰明人,他懂她的意思,但仍有自己的堅持,這樣的特立獨行,屬實與這汙濁的世道格格不入,難怪他遭受排擠。
當汙濁不堪成為常態,清白也有罪。
她默默垂下眼簾,自嘲地掀起嘴角,重活一世,她只想保全自身和她在乎的人,她不是聖人,柳疑復這樣高潔的品性她自愧不如。
總會有後來者替我。
沈棠寧回頭走了兩步,將要進門的瞬間忽然抬眸:“元昭。”
元昭走上前來:“主子有何吩咐?”
她眼睫顫動,眼神慢慢堅定下來:“暗中保護柳大人。”
有人執炬迎風,不懼燒手之患。
這樣的光亮也曾照亮她,無論如何,她做不到冷眼旁觀。
世間貪官汙吏何其多,像柳疑復這樣的好官卻屈指可數,死一個少一個,未免可惜。
——
沈棠寧扶著母親回院子:“母親還未告訴我,您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沈夫人哂笑道:“不過昨夜染了風寒,被方氏那又哭又鬧的架勢嚷的頭暈,也就竹月這丫頭膽大,竟還自作主張將你請了回來!”
聽到只是風寒,沈棠寧心下一鬆:“風寒那也不可忽視,若非竹月來知會我,母親還想瞞著我不成?”
她眸光暗了暗,語調意味不明,“方姨娘糊塗犯下這樣的錯,竟讓大理寺查到了咱府上,可不能輕鬆揭過去!不然下面的人豈不是有樣學樣?”
沈夫人一頓,抬眼看向她:“她如今懷有身孕,我們能拿她如何?”
沈棠寧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