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雪霽之後的原野靜寂無聲。
早起的草原女人艱難推開氈房的門,深一腳淺一腳地踏過厚厚的積雪檢視牛羊圈,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牛羊圍在背雪的角落一動不動。
她愣了一會兒,加緊腳步哭著撲進柵欄開始推那些賴以維生的牲畜。然而,圈內靜極了——昨夜的大雪中,牛羊幾乎都被凍死了,剩下了幾隻也都奄奄一息,就在斷氣的邊緣…….
黑山大巫和耶律大成都在一起床就收到了訊息。耶律大成派出一隊騎兵,檢視牧民的損失情況。
草原牧民們清點為數不多活著的牛羊,望著無垠的雪野一籌莫展。
耶律弘都在金色大帳中焦急地來回踱步。
他倒不是擔心牧民們熬不過這個酷寒的暮冬,而是他的驍勇善戰的騎兵也面臨著斷糧。這些騎兵可是他手中的利刃,他還指望他們在大燕無所準備的情況下,用騎兵打他個措手不及,以獲得與大燕談判的更大的主動。
然而現在,天氣成了最大的掣肘,為了騎兵的銳氣,他迫切需要糧食。他踱出大帳,看向金陽鎮的方向。
就在將士們都快想不起來黑山大巫這個人的時候,他和耶律大成被大汗耶律弘都一起召見了。
耶律弘都的大帳中燃起了幾個大火爐,明燈高懸,整個大帳溫暖而又明亮。幾張桌案上擺著剛煮好的手把肉,旁邊的銀壺裡是熱騰騰的奶茶。在經歷了昨夜的慘狀後,這樣的招待便顯得太過於奢華。黑山大巫心裡沉甸甸的,落座後抬頭一看,耶律大成也正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喬裝成“田子貴”的章無象和打扮成姑娘的龍晏一進大帳,便吸引了帳內數人的目光。一個鼻如鷹嘴、眼細視低、武將裝扮的男人忽地站了起來,一彈皮袍大聲喝道:“怎麼來了兩個漢人?!”
“安都爾善!不可造次!”耶律大成也站了起來,兩道銳利的目光威嚴憤怒,被稱作“安都爾善”的男人四周看了看,帳內諸人都神情嚴肅地看著他,卻沒有人響應他的質問。在耶律大成目光的壓力下,他只好尷尬地坐了下去。然而,他眼睛卻仍然盯著龍、章二人,眼神強悍且陰險刻毒。
“原來是血屠金陽鎮的劊子手!”龍晏看到此人,只恨的牙根癢癢,恨不得立即手刃了他,但是章無象有正事要談,他不能節外生枝。“熊樣兒!一看面相就是暴斃身亡的下場!先留你狗命一會兒,我四哥的事兒一談完,小爺立馬讓你血債血償!”
章無象感知到龍晏的心理活動,悄悄握住了龍晏的手。龍晏心中默唸靜心咒,暗道:放心,放心。
耶律弘都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身邊是靜美如秋水的王妃。此女目不旁視,跟在耶律弘都身後亦步亦趨。但是,饒是如此,自她一進門,除了黑山大巫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去之外,女子那雙猶如黑曜石般閃耀的眼睛,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但是女子直到落座,也沒再瞧帳內眾人一眼。
耶律弘都坐下後,眼睛似有若無地掃了一下黑山大巫。
龍晏心道,莫非此女便是黑山大巫之前親自指定的神女恩珠?他悄悄看向黑山大巫。果然,大巫低下頭去,雙手卻緊緊攥了起來。
安都爾善的眼睛卻始終緊隨恩珠,彷彿被磁石吸引的鐵屑,拉都拉不回來。
龍晏心裡嘿嘿一樂,手在袖內輕點。安都爾善手上喝奶茶的銀碗一抖,咕嚕咕嚕滾了出去。潔白的羊毛毯子上,出現了一大片汙跡。這還不算完,眾人吃驚地看到:安都爾善的臉扭曲起來,手腳開始抽搐,衝著恩珠便倒了過去。
耶律大成和黑山大巫不約而同都騰地站了起來。耶律弘都身邊一個衛士一步急跨,忽地擋在了恩珠和耶律弘都的案前,對著安都爾善抽出了一把匕首。
章無象瞧了一眼龍晏,龍晏得意地眼神一瞟,嘴角按捺不住地彎了起來。
“賊子!爺爺再送你一程!”龍晏心道。
章無象還沒來得及制止,就見龍晏一挑眉毛,安都爾善好不容易頓住的腳步猛地一失守,衝著衛士直立的匕首尖撲去。
正在眾人都以為其人必死無疑的時候,耶律弘都猛地扔出一個角杯,將將在安都爾善撲上匕首的之前,將他打的仰面朝天。安都爾善腦中回閃一絲清明,知道自己剛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便對耶律弘都彎腰行禮:“謝大汗救命之恩!”
“王八蛋!”龍晏心中忿恨,忽地坐到章無象身邊。
章無象端起面前的酒杯,彷彿毫不為剛才的變故所影響,十分優雅舒展地用當地的禮節向耶律弘都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