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淌了出來。
“咳…咳,唉呀,墨公子,這水都灑了。”
季婉儀拔高音量說著,一手拍著胸口,拂去掛在短絨前的水珠,將地上水囊提了起來。
揚了揚水囊,道:“我聽見裡面有水聲,我再去取點水。”
墨軒抬了抬眼皮,“季姑娘還是趕緊吃完,咱們好上路。”
好上路!
吃完好上路。
果然這人就是豺狼請客——沒安好心。
原身什麼命格,是金木水火土樣樣不缺,唯一就缺德?這麼衰,好歹死前吃頓肉也行。
季婉儀苦著臉,一手拿著的那半塊冷饅頭,一手拎著空落落的水囊。
望著冷饅頭,想著好不容易自妖獸手底下熬了過來,又被人擄走。臨死也吃不到一頓熱乎飯,漸漸地胸口處翻湧起憋悶之感,委屈愈演愈烈,眼圈也跟著紅了。
她狠一張口,憤憤咬住那冷饅頭,齒與冷硬的饅頭相銼,倒讓她吃出股嚼骨啖肉之味兒。
仰頭閉眼將那水囊抖了抖,幾滴殘水,順著壺嘴兒“啪嗒啪嗒”落下,連嘴皮兒都潤不溼。
當她垂下手,再睜眼時,恰巧對上那雙幽深的眼,鼻稍輕吸了吸,瞥著嘴。抬手將水囊朝那人一遞,又默不作聲垂下頭去。
過不多時,眼前浮現一骨節分明牽著韁繩的手,自頭頂灌下一道不鹹不淡的聲音。
“牽好,在這兒待著。”
她抬頭看去,愣愣地接過了那韁繩。
只見墨軒步履生風,朝水流聲方向行去。
片刻間,那身影便隱於錯落有致的松林深處。
季婉儀眨了眨眼,不是吧,這麼簡單。
她探著身子,踮著腳,扯著嗓子一嚷:
“墨軒”
“墨軒”
回應她的,是松林的沉默。
松林間,季婉儀一手拽著韁繩,躥著步子,往前行去,時不時用匕首在樹上刻下叉。
一路行著,不時扭身用手裡的樹杈子,將足跡與馬蹄印兒掃了去。
不知過了多久,
她停下步子,抬頭望向那遮天蔽日的松林,垂頭看向標記著叉的樹杆,將手往腦門兒“啪”一拍,幹瞪著眼,“怎麼全是叉……”
斜陽將季婉儀身上的溫度,一寸寸帶走。嗚咽作響的寒風灌入袍裡,鼓起那紅斗篷朝上一掀,逃了去。
她自寒風中打了個觳觫,緩將手環抱胸前,上下摩挲著手臂,縮著脖子埋頭繼續走著。
馬兒輕嘶一聲,打了個響嚏,停了下來。
她頓足扭身回頭,向那黑色鬃毛的馬兒走去。抬手輕揉著那毛絨耳朵,看著它那滴溜溜的大眼睛。
“哎……馬兒,馬兒…要不你帶帶…”路字還沒說完,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看著那眼裡倒影出的人影,風帽裡露出的那一抹銀色,她揚手將風帽一掀。
馬兒的長睫撲朔一閃,漆黑的瞳裡,縮印著身著紅色大氅的少女,滿頭銀髮。
她一把薅過身後長髮,垂頭一看,手按耐不住地顫。
怎麼回事。她茫然抬頭,眼裡的慌亂像是迷了路的羊犢,馬兒那黑魆魆的眼,印著她慌亂的臉。
她趔趄著朝後一退,影兒也自後一縮,模糊了五官就像是濛濛一片白霧。
為什麼會一夜白頭,情深不壽,一夜白頭。什麼橋段,連男人都沒有的我,打哪兒來的情傷!
季婉儀一雙眼死死地攥著銀絲,沉浸在這無法接受的事實裡。
遠處寂靜的松林裡,瑩白的雪地上,一道頗為突兀的暗影,或長,或短來回拉扯著,翻湧著。
突然一聲嘶鳴,馬兒一尥蹶子,死命朝前奔去。
賓士的馬兒將她自前一帶,人便順著斜坡滾了下去。
待她慌亂起身抬頭望去時。不遠處的馬兒一個勁兒地嘶鳴,馬身卻是如石塑般硬在那兒,紮在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