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左手撫平右手擰成的拳頭。俞薴夜坐在一旁,看向別處裝作無意道:“離家多年,不再有聯絡,你仍清楚地記得這些,足見怨恨之深。但從你中飯時地表現,你是渴望一個‘家’字,又或許是那份淡薄的父愛。”
“我明白自己的處境,自知無法拿他如何,今舊事重提故升惱怒。至於你的後半段,其實我自身也不明白……”歐陽雨澤臉上陰陽變換,並無轉喜之色。
俞薴夜未能注意到歐陽雨澤情緒微變,她道:“今日你我尚能好好地活在世上,已經極不容易,有些事還得你自己斟酌。今時不早,你已疲憊,我有最後一問,柳不懷與你親近否?若他做出十惡不赦之罪行,你又如何抉擇?”
“自然除之而後快,我歐陽雨澤並非為虎作倀之人,薴夜放心。只是現下的我還不能與柳不懷匹敵。”歐陽雨澤嘆息道,走到這一步。
已是半夜稍過,明月西沉之時,“時已不早,夜來風緊,我們進屋去吧。”歐陽雨澤護了護他雖高大但瘦弱之體,說道。
?濛,李沉兩人走出院門,又在院門外站定,她端詳起來。
他託著腦袋,嘴裡唸唸有詞:“李段季,是我的父親,從文不從武。若無武將守一方,何來江山太平享。一舉兵戈,殺戮無數生靈,一行為功,終成一場空。”
“?濛,”李沉念道,他的腦子被過往的事情佔據,一點點記起來,臉上又是哭又是笑。“我總算找著你了。”
?濛實在沒想到會有這一幕,這一幕來得這樣快卻又不快,她已經等了千年之久。她一陣感傷,說心不動是假,但她觀李沉模樣似乎不對。一下子接受到來自一個陌生人的大部分記憶,李廬陵前世習武也會幾招茅山術,如今他看起來便像走火入魔一般。
?濛趕緊用法術鎮壓住,又用法術驅使他回去,他身上的異樣才逐漸消散。
?濛家中實在沒地方,三人共處一室,都睡地上,兩女一男間隔著框架和竹簾。
三人各懷心事……
第二天一大早,李沉吃了早飯便要趕赴家中,他看起來似乎並無異樣。歐陽雨澤則是提議一起去爬青城山。
?濛可沒什麼心思爬山,但李沉亦熱情邀請著,她倒要看看葫蘆裡賣什麼藥,道:“這樣,我先將布料都派去,咱們再出發。”
一路上,歐陽雨澤便明瞭怎麼一回事,難怪從昨天便怪怪的,難道這便是一見鍾情……俞薴夜反倒沒什麼表示,便算是那個人,亦需慢慢恢復記憶。況她不敢忘鳳狐琪孃的囑託,這些事都有助於她恢復記憶。
走了沒多久,再繞一道,在李沉家歇會腳,再從李沉家出發到青城山亦不成問題。
歐陽雨澤卻叫住幾人,說道:“往這邊,到青城山更近,薴夜往這邊。”“好。”俞薴夜應道。
李沉覺出他話裡的意思,似乎是想他不去打擾兩人,他也“識趣”,道:“既然歐陽公子輕車熟路,那李沉亦不多陪,先家去,這便告辭。”他那讀書人的身姿,雖沾了些商氣粗氣,但一行禮,那氣概了不得。
?濛亦稱道有事。之後便找到機會與李沉詳談昨夜之事。只有俞薴夜一臉懵。
青城山一路,歐陽雨澤感慨萬千,自己一生向道,如今卻與妖為伍,生死相系,難道在外幾年,我便走錯了路嗎?
不論王家,柳家此等天天作耗,壓榨百姓,塗炭生靈之輩才算真道之化身嗎?
道說向善,無為,絕不是世間道家這般,莫非真道需到深山林處尋,非要清修,才能不被世俗利益所沾染嗎?
歐陽雨澤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合格的道士,但究竟合不合格有什麼重要,至少日子比從前好了,但人吃飽便沒事做,就愈發思索精神上的東西。一時想不來什麼,他便主張到青城山來。
歐陽雨澤不怕自己不被承認,只怕她不被承認,貴和之道,妖何有例乎?俞薴夜一路欣賞青城山之美,不覺中心裡的那根弦鬆懈下來。她隱隱約約地感受到道之崇,他則別生尋常。
今日朝陽微弱,青城山上煙霧繚繞,枝丫相啄,一片興榮之景。歐陽雨澤身臨其境不禁褪去“外飾”,如同一個尋常的少年,急切地往上爬,俞薴夜看他好幾次差點摔了個狗吃屎,忍俊不禁。
已近山頂,不見人往,遠離世俗。
歐陽雨澤走的是另一處偏僻之地,道士清修,更無香火味。彷彿整座山都悄悄然,是個安謐恬然之地。
俞薴夜眼睜睜的看著他到達山頂,一切詭異之感達到頂峰。
“從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