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許未有一刻肖想尋求他人保護,而只苛求自己能成為那雙為家人遮風擋雨的羽翼。
旁人從來得見宮二先生的強大。
他可有脆弱?可曾疲倦?可懂欣喜?可有人撫慰傷痛?
金復隨侍數年,旁觀始終,或許窺探一息,卻未得結果。
他此刻只需靜默,因為公子必不會坐視不理。
“我傳信遠徵,你儘快與他會合。”
金復忍了忍,咬牙不吭聲。
“怎麼?”宮尚角覺察他的情緒,聲音沉緩低磁地問。
金復終究鼓起勇氣訕訕道,“公子,渠縣事務已畢,此地門中人手足夠,您雖另接幫派求助,但無鋒四處作惡,不該由公子您一力支撐,既幫哪都是幫,何不先馳援梨溪鎮?”
宮尚角沉沉瞟了眼自己的黃玉侍,那氣定神閒的一眼裡蘊藏深意,令人捉摸不透之餘只覺頭皮發麻,他將視線就這麼隨意凝焦對方身上。
縱是被這樣盯了多年,金復仍止不住渾身頓起雞皮疙瘩,忙不迭垂目不敢言。
半晌,他彷彿聽得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二日後出發。”
金復得悉“聖旨”,可算鬆了口氣,又聽宮尚角啟口下一句,那語氣裡明晃晃地寫滿不悅。
“即刻快馬加鞭去信門中,明日我便要知道,遠徵此行帶了多少人手?門中可有提前在梨溪鎮加增據點?尋人訊息源頭具體出自何處?”
金復緊張地嚥了咽喉嚨一一應下,待宮尚角問了這幾句話,他才後知後覺驚出一身冷汗,心說難怪他會擔心。
年輕一代宮主中,除了自家公子,其他三宮都沒有混跡江湖的經驗。
尤其徵宮那位小祖宗,雖以不及弱冠之齡領受了“天縱奇才”的名頭,但以金復旁觀多年的瞭解,他應是經不住這江湖險惡。
那位,雖氣質邪魅卻很美麗,雖性子兇惡又尤其天真。
只有一句評語他略略忍不了,便是自家公子說的——
“遠徵純善乖巧,難免被人欺負。”
金復:呵呵。
她執黑,蹙眉片刻,落子。
老者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狡猾的笑意,“落子不可改,朕與你定過君子協議了。”
纖長的十指捧住青白瓷茶杯,她略孩子氣般吹了兩口氣,語氣懊惱:“我可不是君子!”
老者伸出一指,枯瘦與她對比鮮然,作勢勾了一勾,“你來瞧瞧這。”
宮服繁冗,但她卻是好奇心起,攏起長裙倏地起身急急湊上前。
她動作很急,貼得很近,這個突如其來的行為卻嚇壞了殿前的侍者,她身上絲絲繞繞飄來淡淡的幽香,讓老者臉上笑意更濃,他隨意擺動了一下墨色寬袍,侍者們立刻會意,便靜立不再上前。
“開花不入長生,棄子精妙!”她倒是認輸得乾脆,雙手擺在身後邊踱步邊思量著棋局。
老者表情有一瞬的撕裂,就彷彿有一種極致的痛苦砸在身上,他略顯僵硬地按下胸口,歪靠在榻上,但是他心情不錯,那份發自內心的愉悅,從那雙略帶渾濁的眼睛望向她的片刻,能清晰可見。
那並不代表愛。那是對年輕的羨慕,對生命活力的熱愛,對現實的無奈。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