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厚粗糙的大手翻轉著掌心物件,祁州王陰晴不定地看著染滿血汙的半塊破布。
“這便是她遞出去的信物?”口氣頗是遲疑。
他不遠處的座下,一名身姿纖弱、楚楚憐人的婦人挺直跪立,眸眼清明、口齒清晰且恭敬回道,“郡主的確這麼說的,也僅帶去那句口信。”
祁州王定定看向女人,將口信兀自重複了一遍,“一句‘我已選擇,看你行動’?”
女人面上也漾起些微迷茫,仍點點頭稱是。
“後來你便去了襄國公府?”
女人眉眼平靜,“是,西京有且僅有一位國公——”
“他膝下有子已近不惑,而屬下在府中見到的被稱呼為‘主子’的少年,雖姿態憔悴卻不掩美貌秀致。根據情報暗網的訊息,正是國公外孫,始宗陛下那對雙生子的其中一個。”
祁州王怔忪數秒,嘴角抹開一絲奇異惋惜的笑容,語氣不乏感嘆,“我這女兒,竟有如此機緣如此魅力如此膽量,私會西京皇子?!只是可惜——”
感嘆過後又生冷厲,“她偏生私心並非幸事,若真是因那皇子而失完璧,朕必有嚴懲。以你所見,可發現什麼端倪?”
女人沉吟片刻,眉梢未有絲毫移動,似是陳述一件自己完全沒有參與的事。
“那位皇子情緒哀傷萎頓,但看到信物仍有所觸動,只是言談間並不相信屬下。他行事謹慎,似與郡主有通聯暗語的底氣,屬下僅帶來一句回話,尚研究不出有何要義。”
女人將回話重複了一次,見得在場眾人不是迷茫就是不解。
她至今尤記少年昳麗絕塵的面容,兩瓣薄唇淺淡無色,眸眼裡原本一片黯淡,卻見到信物後閃爍出了微光。
那少年面容蒼白雙眸堅毅,他說,“但可一搏。”
祁州王聽罷微微獰笑,不得不承認女人所言非虛。
那句帶出去的話與帶回來的話沒頭沒腦,很像早有商量的暗語。
但祁州王心中的倒刺並非這次私聯,而要回溯兩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私通也好,珠胎暗結也好,此種醜聞之所以掀發他潑天怒意,自與當下自己所求有關。
他需要一枚淨且純的棋子,他更無法忍視西京未來王座的身旁,會不是自己的女兒。
三國鼎立的姿態若想穩固且長,祁州交出的誠意和答案便是最佳選項。
他可以不擴張軍隊,可以不肖想做老大。
三境恰逢開國皇帝坐鎮,他剛好膝下適齡二女,坐擁這等近水樓臺的資本,只消嘴皮子動一動,皇后之位幾乎唾手可得。
他需要做的,僅僅是手中兩個女兒裡外乾淨便是。
若這都無法令他如願,那麼誰觸他黴頭,便是誰要萬劫不復。
祁州王瞳色轉暗,陰惻惻地道,“用好你們的手藝務必令人開口,朕的女兒既不想承認,那便從旁的參與者開始攫取真相。兩年前派駐濟陽城的護衛也好,昨日拿九族發誓的證人也罷,事關她的清白和所謂那嬰孩,所有一切,朕都要知道。”
常元丞站立一側忐忑不敢言。
他昨日交出的態度與立場雖得到認可,但那少女破釜沉舟似的勇氣也令人心驚。
他既非兩年前的目擊者也非此次刺殺的知情者,他僅僅習慣性推波助瀾罷了。
然而這件事,實則容不得一點偏差,他心中所持的所有底氣,不過是自家那位太子妃外甥女的一封密信。
常元丞微微抬首,見祁州王向女人幾番密語後揮人退下,初時尚能忍耐沉默,又想到這幾日自己四處奔波的目的,終於忍不住地道,“陛下,郡主這裡須得速戰速決。”
“嗯?”祁州王懶懶掀起眼簾,聽他起了個話頭,揮揮手繼續屏退左右。
常元丞甫驚覺自己不謹慎,頓時嚥了咽喉嚨,先告一聲罪,“郡主如今態度,必不會主動坦誠實情,臣只怕對方若以不管不顧之態做些什麼,屆時我們被動。”
祁州王冷哼,輕叱道,“有話直說,勿要遮遮掩掩。”
常元丞抬袖擦擦額頭不知何時生起的細汗,“臣從來只作最壞打算。臣是怕,郡主與那皇子之間真有點什麼,他若去始宗面前一念求娶,屆時我們措手不及,枉費您所盼。”
祁州王的確最怕發生這種事。
如今表面看來,能有暗語默契的男女,說不定便是一個私下求嫁,一個同意迎娶,但偏偏近日,西京王廷發生了驚天變故,事態一旦不主動控制,自己的謀算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