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妤倒吸一口氣,臉色頓時就白了。
她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去應對薛紋凜可能產生的任何抵抗和反應,難聽的言語,漠視的眼光,淡然的相待,唯獨這樣語氣平靜地談論死。
他將自己比作一個死人。
盼妤難以接受。女人纖瘦的身軀微微發抖,似再也承載不下入腦入心這麼久以來的負面情緒,也再無法自圓其說亦或自我開解,嗓音驀地尖利。
“你也不用時時提醒我曾經做過什麼事,”
可真沒有。薛紋凜只覺胸口沒來由地一頓,有些悶悶的。
也許,這就是被冤枉後的委屈吧,薛紋凜面露無奈。
他真心誠意地不想摻和千珏城的任何事,哪怕顧梓恆兄弟深陷其中,到底是成年的獨立個體,其實薛紋凜他自己本人實在不用操那個心。
有時他對兄弟倆的關注的確多一些,但有句話叫做眼不見為淨,放到眼前自然無法不管不顧,但權當看不見就完全可以少操一份心。
薛紋凜在生死線上掙扎大半年,又隱居避世兩年,心中的掛礙早就淡去,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正因為越發看透了這一切,內心才能慢慢放得下,所以他才能越發待她以尋常人。
薛紋凜偶爾也會反省,既然獲救等於重生,就等同與過去說再見,那些淺折傷痕的過去又不是他一個人的。既如此,人家照樣有重新選擇人生的權利,何必處處冷眼相待?
他們從濟陽城一路走來,也許自己偶爾施以援手了幾次,但對方又萬般照顧且各種伏小做低,不能兩兩抵消麼?
若真放下,自然就該平和相待。薛紋凜本是越發想得通透,但漸漸地,他發覺有人還是難免誤會了。
喏,誤會所帶來的後果不就來了麼?
她大約還以為自己在故意迴避,凡事冷著她,但凡說話都要嗆著她,甚至輕言生死都是為了戳她的心眼子。
哎,六月飛雪來了。
從前被朝堂政務左右了彷彿還不覺得,如今薛紋凜卻發覺,他們倆之間即便僅僅光聊自己都很容易吵架,再不濟就花式冷戰。
愛一個人,和一個愛的人在一起,為什麼會累呢?
如果累了,那還算愛嗎?
薛紋凜忽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現在若才醒悟,那就沒有思考必要了。
真是多餘浪費這時間。
薛紋凜凝眉溫和地道,“你誤會了,我說過往事自不必提,你也該早些放下。”
這句話當然沒有安慰到盼妤,女人的眸光裡盛滿了震痛,喃喃地問,“那你放下了麼?”
薛紋凜容色平靜,並持續保持的溫和,“當然。”
盼妤眼神裡充滿迷惑,“有時我真看不懂你,我寧願你冷著我,讓我知道你心中還有怨氣,還要發作出來,尚且都正中我意。”
“畢竟能恨,至少證明你對我的情感仍能鮮活飽滿。可你這些日子又徒然變得溫和包容,我以為我們之間能越發便好,然後現在你勸我早放下,還說自己已放下?”
女人的五官因迸發的怒火而變得尤為生機靈動,“薛紋凜,你不覺得可笑麼?”
司徒揚歌見狀有些發愣,發愣完不怎麼走心地默默給盼妤豎了個大拇指。
剛還誇她能屈能伸,轉眼這麼快就原形畢露,這女人再加把勁,倆人關係準能掰。
想想挺期待的。司徒揚歌卻不敢看身旁男人的表情,吸吸鼻子假裝欣賞車外風景。
但氣氛不能順著盼妤的激動控訴繼續下去,於是有人挺身而出中場叫停。
“夫人、王爺,還有一里就要看到橋,我們要行動了。”
天外傳音忽而入耳,盼妤面上鮮明的表情頓時空白了一瞬,水汽在眼光裡氤氳半晌,因那眼瞼一開一合,漆黑的瞳孔很快恢復成死水般的平靜。
“就按之前商量好的,我們在約定地點會合,若那裡不安全,你們便留下標記按照我說的方向迅速離開,萬不可久留,也不要等我。”
盼妤聽完直髮怔,神遊少頃驀地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神沉靜地道,“你記住,你出山是為了和雲樂過普通人日子,為了好好經營你們的未來,不是為了替誰去送死。”
彩英眉眼一鬆,嬌麗的面上泛起幾絲感動。
她點點頭,目光順勢擦過對面兩個男人,對盼妤溫軟道,“夫人,我愛他,也愛自己,所以我一定會在該保重自己的時候傾盡全力。”
這句話字字磊落,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