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幾樁話題當之無愧的焦點人物,薛紋凜只有裝閉眼昏睡這一招,實則心底真真五內雜陳,兩日了,各中滋味都積攢了個齊全。
他與盼妤算作長輩,當著兩個異國小輩面前,薛紋凜只有滿腔惶惶然,完全不知如何參與進這痛快歡聊的仨。
論公,自己制定了全盤計劃,那計劃若托盤而出,某人勢必不會像當下這般老實。
論私......那隻鳥說了太多實話,該說不該說的,對兩個女人盡數洩個底朝天。
至於要不要臉面還在其次,若被糾纏著盤問來逼迫去的,實難應對。
攝政王太辛苦了,明明每日醒得早,卻無法自在地面對那張臉,又得日日裝著睡。
怎麼睜眼、何時清醒,成為王爺撓心摳腳的大難題。
他當然可以只管擺出薄淡的姿態,卻保不齊那位女俠令人招架不住的做派。
私下惟有二人的處境尚且能忍耐,在眾人面前扭捏造作,簡直是對自己公開處刑。
薛紋凜悄悄在心裡喟嘆,演技這東西果然來自天生。
他早已醒悟,日常冷著她根本收效甚微,就那動輒瞪目顰眉的鮮活勁,哄騙忽悠兩個小年輕煥發同情心,是絕對夠了。
不知道的,只怕真要誤會西京王廷深藏秘聞,或者攝政王與太后之間有什麼齷齪。
若再被司徒揚歌那嘴把不住門的玩意知道一星半點,自己連“死後”名聲也毀了。
索性還是不要面對了吧,閉目養神也挺好,薛紋凜難得膽慫地自我紓解。
這幾日自己無緣無故地多了些回應,且但凡心軟一點,對方立時能蹬鼻子上臉。
他放縱神遊天外,一面回味那仨天南地北的胡聊,隨時端個高冷姿態也是累。
但還餘一縷神思懸在頭頂,替身體享受著腫脹悶痛被揉散後的骨軟筋酥。
薛紋凜自我放任式地心安理得享受著腿上的按摩,一面為自己比年輕時耐不得吃苦而不齒,一面又悄悄給自己沉溺難得的愜意和舒適找補找臺階。
他竟幾乎忘了問,她到底從何時何地學來這套手法?思識肆意徜徉了一陣,他陡然憶起,是濟陽城——
“林大娘子”曾在客棧數次提到自己有學粗淺醫術。
薛紋凜知道自己從始至終意念無轉,但當下心神不寧是真的,事出有因也是真的,且堂堂皇皇說完全和盼妤無關,倒有些掩耳盜鈴了。
事隔經年,為什麼可以從容面對甚至接受她的示好?
薛紋凜為此思索多日,終究找到一個自認為比較合理的解釋。
時間不是讓人忘記疼,而是令人習慣疼。
只消習慣,心中也不至於覺得這段經歷與感情有何特別。
他並未經歷世間最大的不幸,頂頂能算不被天命所喜。
他甚至從命運的指縫中獲得這世間最大的幸運,那就是,可以選擇。
正如當年明知飛蛾撲火還義無反顧,是他自願,後來退出放棄,亦無人逼迫得了。
時至今日,一寸相思千萬緒,即便天高海闊,這些思緒在人間已無去處可安排。
嘶——
陷入床褥的的半邊臉發出痛呼,聲音雖輕淺,仍引得旁觀二人立時側目。
薛紋凜:“......”可嘆一著不慎。
女人揉捏勁彷彿越發地重,不知是腫脹時分辨不出來,還是她真的故意增了力道,小腿的伸筋劇痛猶如前浪推後浪,簡直一浪痛過一浪,他忍了兩日,著實吃不消了。
“醒了便睜開眼,你成功避我至此,今夜箭在弦上,我自不會多問。”
腿上的揉捏動作當即減了力道,薛紋凜小幅上下蹭動著腿,因疼痛引起的心悸也稍稍得到平緩,但聽她說話充滿委屈的腔調,盡是無奈。
“雲樂,你先扶他起來。”她就是故意當著外人面委屈給他看的,女人面色微冷,卻也纖悉不苟地操持著一切。
雲樂聽命而動,身手之快、態度之乖讓薛紋凜驚愕,盼妤卻坐視理所當然。
“見風使舵。”
“可造之材。”
雲樂:“......”這二人差不離將各自表情都寫在臉上,弄得雲樂好不尷尬。
他只是極快從二人相處的模式裡,找到顯微乖巧立足的點,那便是隻要不到行動日,“林夫人”說什麼便就是什麼。
今日更非比尋常,值此決戰之時,薛紋凜也極其聽從安排,也是為了確保自己這員主將能將